余部分则零散地用于工资支出和材料款支出。
陈非拿起电话拨到财务总监的分机号,他需要再确认一件事。
“老陆,我们跟信诚信这家公司是什么性质的业务往来?”
陆总监犹豫了一下:“……是陈董的私人欠款。”
他倒不是想要帮陈焕国瞒着陈非,否则的话,他会直接提供另外一份账本了。但一下子就被问到老板最难堪的部分,即便对方是老板的亲儿子,总还是有点儿惴惴不安。
陈非原本就心里有数,一听到他这语气和口风也就确定了:“是赌债吧?”
“……唔。” 老陆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来,“不过这是最后一笔了。您也知道,这种借款利息太高,陈董也是想……”
“我明白的。” 陈非不忍心看他那么为难,直接打断了他,“我父亲这么做是对的。”
挂了电话,陈非靠在椅背上想了想,也许应该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父亲确认一下他的想法,希望能说服他把那块地也一并处理了。
电话另一头,陆总监挂了电话,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办公桌里不止他一个人,在他正对面坐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二十七八的样子,一头长发绾在脑后,看起来温婉而沉静。她的面前摆着一些翻开的账簿,看样子跟陆总监谈正事正谈到一半,被电话打断了。
“我堂哥?” 那女子随口问了一句。说是问,语气却相当确定。
这女子叫做陈婉秋,是陈非的堂妹,她爷爷和陈非的爷爷是亲兄弟。陈家家族内部比较团结,陈婉秋的父亲和陈焕国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跟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陈婉秋财会专业出身,大专毕业后就一直在泰盛做出纳,一直在陆总监手下做事。她这个人话不多,人却不呆,跟她说什么都是有进无出,天生做财务的料。
陆总监点点头,随手点起一根烟抽了一口:“还是那么快准狠啊。”
陈婉秋笑了笑,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地浮起一些骄傲的神色:“那可是我堂哥,别说我们这个家族,就说整个陈氏祠堂,我们这一代里,也没人比得过他吧。”
陆总监抖了抖烟灰:“希望他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不然的话,明年……”
这两人都是泰盛财务部的核心,有些话是绝对不能往外说的。不过陆总监在陈婉秋面前说话倒也不十分避讳,她是陈焕国的侄女没错,但他对公司忠心耿耿,只要是实话,他也没什么不敢讲的。
陈婉秋叹了一口气:“那个姓丁的都跑了,他应该就不会走了吧。”
“难说啊!如果陈董还是这样不肯放权,早晚还得出问题。”
陆总监以前经常需要跟陈非核对业务部的回款进度,陈非也要向他了解各项税务制度和排款计划,两人常有交流的机会。那四五年接触下来,他自己对陈非在宏观大局和企业战略的把握上都很是佩服。
他有时候和黄义明喝酒,那家伙对这位少东也是心服口服。
黄义明是个大老粗,15岁就出来打工,文化水平不高,头脑却是一等一的好用,21岁到泰盛做车间主任,28岁就混到厂长的职务,后来泰盛一路扩大规模,他也跟着一路高升,从厂长到生产副总到生产总监,实打实从基层打拼上来的人才。
就这么个人,对陈非也是赞不绝口,夸他肯下车间、能花苦功夫了解产品,不像许多业务员,天天就知道窝在冷气房里打电脑;又夸他脑子转得快,有创意,常给研发部一些别人想不到的点子,做出来的玩具,跟别家的就是不一样。
创业第一代得像陈焕国那样霸气专断,第二代却需要像陈非这样周到缜密,做为公司里的两个元老级的人物,他们那会儿常替老板觉得庆幸。不是每一个家族企业都有一个能够撑得起来的第二代,但泰盛的这位少东,却是少见的有远见又能脚踏实地的人,下得了车间,上得了场面,能吃苦又有学问。
他们私底下盘算着,只要陈非接班顺利,他俩在泰盛干到退休肯定是没问题了。
谁知道后来会变成这样,陈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但不肯放权,最后竟然还逼得儿子在公司里呆不下去,公司的经营也每况愈下,弄成现在这样。
老陆琢磨了一下:“婉秋,咱们就私下这么一说,你说你伯父早前该不会真是想把公司留给陈浩吧?”
陈非走后,老陆琢磨了挺长一段时间,按理说这不应该,陈非再怎么跟他吵,最多也只能算是管理理念不合,一代和二代之间出现这种问题,很正常吧?
怎么说陈非也是他的亲生儿子,这要放在古代,还是个嫡长子呢,陈董那态度实在令人费解。
陈婉秋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伯父应该没想得那么远吧?他那个人霸道专权惯了,可能只是心态没调整过来。堂哥走的这一年,你不觉得,他其实挺后悔的吗?”
老陆笑了笑:“你也看出来了,” 他掐灭了烟头,“有机会探一探你伯父的口风吧,这些事我们外人是不敢去触他霉头的,他挺疼你的,也许你可以问问。”
陈婉秋不置可否,几十年的习惯,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得过来的,再说,这种事关系到堂哥的自尊,他未必希望自己去插这个手。
她才不想让堂哥讨厌她呢。
那么多人关注着陈非的去留,他自己也正为此事烦恼着。
老实说,他并不想回到泰盛。这一年多的时间虽然不足以让他想明白他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却足以让他确定,泰盛不是他的梦想,商场上的成功也不是他的追求。
就算他可以不在乎梦想和追求,还有一样东西是他无法不在乎的,那就是他和靖扬的感情。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他回到珠海,那么他和靖扬之间就不可能未来。他父亲绝对不会接受他变成同性恋,而他也不可能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还拿这种事去刺激父亲。
但他也不想放弃顾靖扬。
他这辈子活到现在,总是在彷徨迷茫,他总是很快确定他不想要什么,但他从来不确定自己要什么。
可是,他很确定,他要顾靖扬。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确定。
不是年少无知时的一腔热血,不是情到浓时的一时冲动,他已经三十而立,早就懂得如何诚实地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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