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觉得自己挺笨的。阿羚问我的问题,很多我都答不上来。
很多年前,阿羚问我:“你喜欢我吗?”我想了半天,没回答上来。
昨天,阿羚外出的时候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回来之后他又问了我一次:“你喜欢我吗?”
不过这次他没等我答案。他问完了之后就自己笑了,说:“算了,不用回答。”
“喜欢”那种东西究竟是什么,就算过去这么多年,我还是不太明白。
不过我觉得,只要和阿羚在一起我就很开心。阿羚一不在眼前,我就会担心他,万一阿羚出了什么事的话……算了,那种事我想都不愿意去想。
如果这就算“喜欢”的话,那我应该是喜欢阿羚的吧。
第二天,我把这些话告诉了阿羚。阿羚看了我半天,然后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我,用他很久都没有叫过我的称呼,恶狠狠地说:“白痴!”
说完这句他就跑了。他跑得太快,把儿子都吓到了,怯怯地问我:“妈妈腿不好,跑那么快不会摔跟头么?”
儿子——他是一头小老虎。
一年之前,我在草丛里捡到了他,不知道是被抛弃了,还是他妈妈出了什么事。我看他怪可怜的,就把他带回家,问阿羚可不可以养着他。
阿羚没说什么,我猜他还是不很喜欢老虎。
不过后来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我就当他默认了。
没几个月,儿子就精神起来,看起来又活泼又可爱。脑袋大大的,爪子也大大的,老是甩着尾巴,精力旺盛地在洞口的草地上乱蹦乱跳着扑蝴蝶。
我问他愿不愿意认我做爸爸。他很开心地叫了。然后他用闪亮闪亮的大眼睛看着我:“那阿羚是我的什么?”
我抱着他想了想,说:“我是你爸爸,那阿羚当然就是你妈妈了。”
儿子很高兴,立刻跑出洞去找到阿羚,大声地叫了一声“妈妈”。
那天晚上,儿子吓得不敢睡在洞里,委屈地窝在洞外。我也不敢睡在洞里,跟儿子一起在洞口挤成一团。
晚上的时候夜风很凉。我把儿子拢在自己的肚皮下面,蜷成一团。
然后,我们一人脑袋上挨了一脚。阿羚在头顶上气冲冲地说:“回去睡!”
阿羚他不想当妈妈的话,那我来当好了。
所以,我偷偷地嘱咐了儿子。儿子他很乖,第二天看到阿羚的时候,就乖乖地叫了“爸爸”。然后他立刻转向我,叫:“妈妈。”
儿子这么叫了三天之后,阿羚有一天对儿子说:“你以后还是叫我妈妈算了。”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看着外面,说得轻描淡写,可我觉得我看见他嘴角抽搐了。
后来我跟阿羚说:“要不,你也去捡一只小羚羊回来,我们一起养?”
阿羚瞥了我一眼:“羚羊可不像你们老虎。”
——其实我也多少知道啦。羚羊和我们喜欢独居的老虎不一样,就算有孤儿,也会整个羊群一起把他养大的。可是阿羚不肯去找羚羊孤儿来养,还是因为他心里过不去吧。
阿羚虽然一点都不愿意让我知道,可我还是知道,他一定是不想那头小羚羊离开羊群,变得和他一样寂寞。
所以,我也想尽量对他好一点,让他不要那么寂寞。
我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像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可是一转眼,现在又到了冬天了。
阿羚他以前受过伤,每到冬天的时候就很难过。我总是跟他贴在一块儿睡取暖,现在,儿子会贴在另一边。
就算我很努力地在照顾他,可是大概是因为我很笨的缘故,这些年阿羚的身体还是慢慢地越来越差了。
我想,我和阿羚之中,一定会有一个先死的。……大概,会是阿羚吧。
不过那也没关系。
很多年前,阿羚的一个长辈说过:当我们死去之后,就会变成滋养大地的泥土,然后从那泥土之中,又长出可以让羚羊啃食的植物来。
所以,等到我和阿羚死后,也一定会变成泥土,然后再从泥土里发芽,长叶,开花。
等到我开花的那一天,天空一定很蓝,风一定吹得很舒服,阳光暖暖的,云也高高的,羊群就在头顶上走过。
然后,我就可以和旁边那朵在我之前开放的小花打招呼:
“——阿羚,我们又见面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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