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雪鸽》第二十一章--颐园

    第二十一章--颐园

    燕如雪下了车，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建筑。

    木门嵌在浅灰石墙上，门旁挂着一个木牌，上头端端正正的写着「颐园」两字。

    不似何家大宅因场面所需的气派，颐园给人的感觉像一处避世的屋宅，藏身在城市的巷弄里，悄悄地观察这世间的爱恨嗔痴、浮生百态。

    沉稳，却也寂寞着。

    燕如雪告别了司机，提着行李推开木门，门未落锁，仿佛是早就预知她的到来。

    推门而入，映进眼帘的是一个三合院，建筑多是採灰色的基调，豪门人家常用的，象徵富贵的红色在这里几乎没见到。

    若要说较鲜艳的颜色嘛……燕如雪的目光转向庭院的正中央，那儿有一个妇女正坐在凉椅上假寐，一朵大红花斜插在鬓上，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见这情况，燕如雪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妇人，一来是因为她无法判断此人是不是何老爷的夫人，二来则是因为妇人搞不好睡得正熟，此时去扰人清梦也怪不好意思的。

    正当燕如雪在犹豫之际，那妇人倒是先醒了过来，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燕如雪，她立即起身，朝燕如雪快步走去。

    「唉呀，不好意思，人老了就特别犯睏，让妳在儿站了这幺久。」妇人不好意思的摘下髮上的红花。

    「没关係，我也才刚到。」

    「是说，姑娘来颐园有什幺事吗？」妇人疑惑的看着燕如雪，「我们这园子很少有人会来访的。」

    「我是燕如雪，从今天开始要住在颐园。」

    「哦，原来是如雪小姐。」妇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燕如雪点了点头，「那，请问您是？」

    妇人面色红润，身材略矮，黑髮和银丝交错间杂，看起来大概六十岁左右，这样的年纪当何鸽的妈妈太过「成熟」了些。

    「我是这园子的老佣人了，如雪小姐叫我谢姨就好了。」妇人对燕如雪笑了笑，「先找个地方把行李放了，我带妳去找夫人吧。」

    「那就麻烦谢姨了。」

    她们进了一个房间搁下行李，那房间是谢姨特别为燕如雪清扫的，空间比她在梨园时与玲枭共住的房还大上许多，可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怀念起那个小房间。

    「如雪小姐，这房间妳还满意吗？」看燕如雪对着房间发怔，谢姨怕燕如雪对住所不甚满意。

    「这房间很好，谢谢妳了。」燕如雪致谢，然后转移了话题，「对了，夫人在哪儿？」

    「正要带妳去见呢，她在花园那儿。」

    「花园？」她刚刚进颐园的时候没看见有花园啊。

    「花园在屋子后边，打理得可别致呢！」谢姨含笑道，「当年为了夫人的花园，老爷还特别打通了两座园子。」

    谢姨领着燕如雪离开房间，朝三合院的后方走去，那里有小径，小径两旁湘竹夹道，听谢姨说，这小径是仿着红楼梦的叙述建的。在书中，竹林小径就是通往林黛玉所在的潇湘馆。

    「多巧呢，夫人名字里面也带了个『湘』字……啊，我们到了。」

    谢姨让了让身，使燕如雪能看到花园的全貌，一眼剎那，燕如雪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在心底讚叹着眼前的一切。

    那花园美得像幅画，园里繁花万千，红的、粉的、黄的、白的……数不尽的璀璨芳华在这个空间里盛放，颐园里所有美好的色彩仿佛都在此汇聚，它们花团锦簇着，却不彼此推挤扰攘，每个色彩均位于自己应属的位置，恰如其分的绽放着。

    花园的中心处有一座湖，湖水清澈平静，诚实的映着百花的美丽倒影，湖面上有座小亭伫立，上面的雕花并不浮夸，简单的雕刻法反而更显现出一种高洁的感觉。

    「看，」谢姨指着亭里面的人影，「夫人就在那儿。」

    燕如雪朝谢姨手指的方向探去，目光尽头是一名纤弱的女子，女子着素衣，长髮倾洩于腰间，远远的看来，燕如雪觉得那人不像欢场女子，倒像一名偶然落于凡间的仙女。

    「夫人！我带燕如雪小姐来了！」谢姨一边嚷着，一边领着燕如雪进了亭子。

    颐园的主人眼带笑意地站了起来，与燕如雪对望着，女子约莫四十来岁，白净的鹅蛋脸上漾着温柔的笑，那副神情让燕如雪不自觉得想起何鸽。

    「如雪小姐，谢谢妳愿意来到这座园子陪我这个老古板。」

    「唉呀！夫人，若您是老古板，那我谢姨不就是千年老妖怪了？」老佣人在一旁嚷着。

    「谢姨，我是说和年轻貌美的如雪小姐比起来，我们两个都已经年华老去啦。」

    「夫人过奖了。」燕如雪不轻不重的答道。

    「别叫我夫人，听着生疏，妳叫我楚湘就好。」

    「那可不行，身为戏子，我没道理直呼夫人的名讳。」

    「为甚幺？妳又不是我们家的佣人，再说了，也是我自己私心想留着燕语的歌喉在身边，所以才让何鸽把妳送过来，在我心里，我希望我们是朋友，而不是主僕。」

    燕如雪知道楚湘的话语是安慰，若夫人真有心想听她唱戏，早在两年前她就会被送进颐园了，可是何鸽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点将她逐出何家大宅，无非是希望她别碍着自己与莫紫莺的婚事，她就像是棋盘中多出的一颗棋子，无处安置，最后只得送进颐园，眼不见为净。

    而身为母亲的楚湘又怎幺会不知道自家儿子的心思？

    「我还是叫您夫人吧，就算不是主僕，您对我而言也是长辈。」燕如雪的语气透着几分疏离。

    「唉，那就随妳吧。」楚湘有些无奈的说道。

    「夫人，既然如雪小姐来了，我们能不能请她唱一小段戏啊？」谢姨好不容易找到时间插话，「都听人说燕语的歌声是『此曲祇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我们今天就听着如雪小姐的歌声，作一回神仙去。」

    「谢姨，妳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话的？」楚湘哭笑不得。

    「夫人难道不想亲耳听听燕如雪的歌声吗？」

    「我是想，但那也要本人愿意唱，」楚湘转头看向女子，「如雪，妳说呢？」

    闻言，燕如雪下意识的迴避楚湘询问的目光。

    她只为那人而唱，每一个音符、每一句唱词，都是为了要传达给他，可是那人现在不在场，往后或许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了。

    那她以后还唱歌吗？

    「抱歉，今天嗓子的状态不大好，恐怕没办法唱歌了。」

    「状态不好？该不会是感冒了吧？」谢姨神情紧张的问着。

    「没那幺严重，大概是最近天气不太稳定，休息几日应该就好了。」

    「这样啊！那就好，不过没能听到小姐唱歌还真是有点可惜。」

    「谢姨，妳别担心，以后还有机会啊。」楚湘看着燕如雪，眼光幽深，「春寒料峭，如雪小姐妳可要好好保重，身心都是。」

    「我知道，谢谢夫人关心。」

    燕如雪别过脸，望着湖面上的波光粼粼。

    没事的，她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过是捱过一场春寒料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