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羽毛》第三十六根

    第三十六根

    我到底,在做什幺?

    我望向窗外,车内一片沉寂,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幺,只剩下空调隆隆作响。

    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我习惯了这样的死寂,又或着,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再听不见若淋的声音,一切也已经回归正常许久。

    静,是害怕再听见声音?还是期待这样的无声能唤回她?

    眼前的景色一再变换,一段又一段的街景被向后推移,我忍不住撑起身子,探向身后,景物越发渺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再看不清。

    如果那一切,也可以这幺简单的消失就好了。

    那些人也好,那出自母亲口中,令自己退却一辈子的话也罢,那打破自己筑成的冰墙的拥抱亦是,还有那??

    他们说:「人们天生就比较容易记住不好的时刻。」

    那为何我始终忘不掉,乍然包围我的暖意、儿时玩伴的母亲猝然抛下的那句:「她很在乎妳,甚至为了妳和班上的男生吵架。」

    那一个个只允我徘徊在绝望边缘,无法一跃而下的记忆。

    他们说:「感谢所有伤害过你的人,因他们让你成长。」

    是吗?

    其实我不在乎这句话是对是错,不在乎自己是因为什幺而成长。

    对与错,难道就有办法改变事情的已发生?就有办法扭转我们已经历的疼痛?既然如此,是对是错又有什幺意义呢?更别提那谓为「过程」的成长了。

    他们说:「要重视过程,而不是结果。」他们说:「出了社会,没有人会在乎过程中你有多努力,失败了就是失败。」

    他们说、他们说,永远都是他们在说,我腻了,作为一个单向倾听者,我累了,作为一个吃尽否定的人。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答案,不在乎道歉,什幺都不在乎!

    我只想忘记一切。

    ??有这幺难吗?

    「小姐,到啰。」司机回过头,提醒道。

    我一惊,从座上微微弹起,连忙付了钱,在连声的道谢中下了车。

    我顺着柜檯小姐的指示,找到了呆坐在椅子上的涵星,而她的面前,是紧闭的门扉。

    听闻脚步声,涵星抬起头,失重一般,眼神仅轻点在我身上,「雨若??要是湙澄他出了什幺事怎幺办?」下一秒,那眼眸便溢满了氾滥的泪水。

    看着划过涵星颊边泪珠,我险些傻在原地。

    我讨厌若淋那被眼泪染得红肿的双眼,我讨厌那被鲜血染红的她的腕、我的手。

    眼泪和鲜血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身体流出的、一个是心流下的。

    我不喜欢医院,真的不喜欢,这里有太多鲜血、太多泪水了。

    什幺哭完就没事了?不要哭,不要哭好吗?我怎幺知道丁湙澄出了什幺事怎幺办?妳怎幺不告诉若淋出了事怎幺办!

    没有怎幺办,妳以为痛苦会因为泪水而有所消停吗?

    我搂着涵星,一如那时搂着若淋的自己,一言不发,只是这次不再是不该说些什幺,而是张不开口、说不出,说不出心中的怒吼,一如往常。

    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成长。

    半晌,江瓅铭也赶了过来。「我刚联络叔叔阿姨。怎幺样?他没事吧?」他有条不紊地说着,苍白的脸却绽露了他的担忧。

    涵星抹着泪水,轻声道:「不知道,还没出来。叔叔阿姨那边怎幺样?」

    江瓅铭顿了顿,才回道:「两边,都联络不上。」

    涵星哑了半天,才又说道:「连阿姨都联络不上吗?」

    江瓅铭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将视线那放在紧关的门扇。

    良久,面前原本紧闭的大门打开,医护人员从内走出。他们两人连忙迎上前去。

    一阵对谈,涵星紧绷的背影,明显放鬆了许多,江瓅铭始终僵直的身影也是自然不少,看来是没了大碍。

    随后,丁湙澄被送往病房,江瓅铭也跟了上去,涵星则走向我。

    「怎幺样。」

    「医生说没什幺大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涵星笑了,眼泪却也再度落下。

    我连忙上前拥着她,好笑地问:「没事了不是吗?还哭什幺?」

    「还、还好没事,雨若??我真的、我真的超怕湙澄出什幺事。」涵星抽抽噎噎地说。

    「没事了,不要自己吓自己。」我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夹杂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我不自觉又将她和若淋重叠。

    「雨若,谢谢妳。要是没有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幺办。」哭了好一会儿,涵星突然说道。

    顿了顿,我轻笑,「客气什幺?」

    「雨若!我是说真的。」涵星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我,「从以前到现在,不管是心情不好,还是出了什幺事,每次都是妳在帮我,害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好没用,什幺忙都帮不上妳。雨若,真的很谢谢妳,如果妳有什幺事情一定要第一个跟我说喔!」

    这次,我整个人傻住,推开涵星,「好,我知道了。我去上个厕所,陪妳在这边等半天,我快憋死了。」

    「啧,真心换绝情。」涵星含笑瞪了我一眼,「好啦,那我先去找湙澄喔!」

    「嗯。」我撕扯嘴角,给涵星回了个笑容,便加速离开。

    『雨若,谢谢妳每次都当我的垃圾桶。妳如果心情不好,一定要跟我说喔!』破涕为笑,她说。

    『她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雨若?不用担心啦,她那幺强。倒是妳,别难过了。』

    『雨若妳怎幺了?』

    ??

    『这又没什幺?』一脸不耐,她说。

    这「有」什幺!

    我面色苍白地撑着面前黑色的大理石洗手台,深深地吐出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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