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重阁,行风织念】V.6》025 各自猜忌,谁瞧低了谁?

    025 各自猜忌,谁瞧低了谁?

    今日朝会他弹劾北方转运使,奏请立诛误了北疆粮饷的押粮官十余名,将转运使贬为标兵至前线屯田。

    楚魏帝眉眼不动,只道:『转运使罪不及此,太子此举苛责过甚。』

    江行风怒道:『北疆梨城、乌县、斐城为楚魏军事重镇,粮饷不足,兵饥马瘦;押粮官膘肥、转运使尸位,要如何让众军服膺军令,奋勇杀敌?』

    逼得楚魏帝下诏彻查。连秦明月都有些诧异地瞟了失去从容态度的江行风一眼。朝堂之上,江行风不复从前的低调深沉,耐性十足,善于等待敌人上钩。处事手段转为冷厉直接,要参奏便参奏,毫不顾忌。

    下了朝,江行风回到藏书阁,手肘支着下颚,神思飘忽。

    那日午后无意之间觑见秦行歌私会那个男人后,他接连数日无心于任何事。

    江行风何曾面临过这种难堪的状况,从来只有女人争先恐后地攀上他,没有一个人像秦行歌一般与他呕气,拒绝成为他的太子妃,甚至与其他男人过从甚密,惹得他怒火中烧,以往的冷静自持都毁在秦行歌的手上。

    每每思忆起裹在那件红底白狐毛大衣中的行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举手投足皆是风情,都是与他在一起时没有的表情。他的心中就如同烧灭山林的焰火般,一丝丝一缕缕炙着他的情意,化成了怒意。

    她对那个男人是怎样个看法,难不成忘了自己罗敷有夫?

    可恶的女人居然不知太子妃清誉的重要性,竟敢私会男人?

    他们两人认识多久了?在他没注意的那些日子中,是否已经有过肌肤之亲?

    想到此,他手上那乌金釉茶盏捏了个粉碎。

    对秦行歌的隐晦情意就在这番煎熬下,灼了个乾净,仅剩下怀疑与炽红烈焰在眼中跳动。

    接连几天,他不着痕迹地跟在秦行歌身后,发现秦行歌并未日日与那个男人会面,即便会面也仅止于礼,正经地讨论着琴棋书画,并未有任何肌肤之亲。但是他心中那股郁闷之气却是怎样也扫不掉。

    他从来不知他的妻琴艺高超,天赋过人,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甜成了一湾蜜潭。他也从来不知道他的妒妇妻学富五车,甚至可以与人引经论典、谈天说地。且,最让他气恼的是她那些风流顾盼的表情,都不是展现在他面前,而是其他男人眼前!冷眼看着那个男人眼中闪烁的倾慕之意,他便无法自持冷静!与那男人见面时,都摒退众人,偷偷摸摸,看得他眼红,气得他几欲吐血!

    这女人毫无自觉自己多幺诱人!

    江行风确知那个男人绝对知道眼前水灵佳人是什幺身分,但却日日至北香榭外的小亭等待着秦行歌。这事如同心里扎了密密麻麻的细刺,怎幺都不舒坦。

    他想过到北香榭质问秦行歌,可是怎样都拉不下脸面,问不出口!

    以往自个儿是怎说的,淫妒难成大事,如今自己又是如何?妒恨到他茶饭不思,夜不成寐!每一刻都如坐针毡,只想守着秦行歌,把她绑在他的身边。谁要是多看一眼,便挖出眼珠!

    她要是知晓了,会怎讪笑他?

    对于进退失据的自己,江行风心惊胆跳,羞愤难当。若是以前的他,二话不说,会杀之以除远虑,但面对行歌,他动不了手!

    胡思乱想几日,他才勉强地压抑躁动的情绪,恢复冷静。冷静下来后,他的眸光越来越沉,如深不见底的海壑。心里算计,俊脸原就坚毅的线条更显得冷戾。

    「李春堂,差人围了北香榭的亭子修葺屋瓦。」江行风冷声吩咐。

    李春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东宫在太子大婚前才翻修一遍,哪需要多余的修葺?

    但这几日太子殿下异于平常,他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失神的模样,也从未见过太子殿下脾气如此恶劣,只能吩咐一干人等眼色好一些,免得何时触着了逆鳞,掉了脑袋都不知。

    ***

    行歌瞪着木桩围住小亭,一脸错愕。何时的工事,竟一点也没有通知。想当然,云流水也不在那裏了。

    认识云流水以来,即便对云流水所说的大千世界繁华绮丽心生嚮往,她都未曾忘了自己的身分。男女有别。十几日来,与云流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出。望着亭子发愣,行歌搓搓冻红了的手指,心想真该回北香榭攅那个三皇子妃送给她的袖炉暖暖手。

    想来也可笑。她让人送了碧玺花簪给三皇子妃后,三皇子妃又在清晨让人送了个袖炉过来。似乎完全体会自己的处境一般,让她有些困窘,却也无法拒绝这番好意。而她最亲密的夫君,江行风啊,却似乎从未闻问过她过得好不好。

    心里五味杂陈,那张温润如玉脂的小脸暗了几分,默默地抱着画卷,沿着原路回北香榭。

    而林间一道幽微的身影凝视着行歌的表情,唇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亦转身而去。

    ******

    回到了北香榭,行歌赶忙和宫女君儿要了袖炉,芯儿正由外头踏入殿内。

    「雁回来了吗?贺礼已準备妥当了吗?」行歌紧紧将袖炉搂在怀中,一边接过芯儿端来的姜汤。

    「尚未回宫呢。」芯儿蹙着眉,忧虑说道。行歌十几日前託雁至宫外置办太子殿下的寿礼,不知为何雁一直未归。

    「希望赶得及。过几日就是太子寿诞了。」行歌蛾眉轻蹙。

    若真的延迟了,她手边真的只剩下那香囊可以献上去了。早知如此,那日三皇子妃送来袖炉时,她便不该将那条飞瀑奇岩的彩带当成回礼。好歹,那彩带较之香囊可精緻富丽许多。

    「要不派人出宫外寻一寻?」芯儿沉声建议。

    行歌沉吟一会,当初入宫时,带了几个贴身侍女,皆让太子以一句不懂宫规,送去了六局训练,人在哪儿都不晓得,就算晓得又如何,女孩儿家如何于宫外行走?

    她内心明白,江行风此举自是故意为之。若要论不懂宫规,她不也一样?分明是江行风不信任秦家,找个破不锒铛的藉口拔去她身边所有熟悉的僕众,让雁替换静儿成为她的贴身侍女,莫不是要安插眼线监视自己。

    就这幺不信任她?

    她为人坦蕩,从未算计过谁,不怕雁在身边闲绕守着。且雁办事俐落,眼色极好,深知宫中运作行事,较之起静儿,的确是得力助手。因此即便应有的太子妃宫制配六名贴身宫女,六名太监都没有,只给了她一对不甚伶俐的小宫女与太监。但雁与芯儿办事索利,便绰绰有余,哪管江行风是否苛待她?

    只是可怜秦家的侍女,不知在六局过得可好?她还寻思着该怎幺帮那些侍女出宫要紧。

    行歌心里揣度江行风所有举动,却将江行风给瞧小了。

    行歌大家闺秀养在深闺中,秦明月保护的好,从未想过在自己心中伟岸如天的爹亲一个校书郎之子的身分何以爬至一国宰相的位置。其手段高明深沉非行歌可以想像,每个由小跟着行歌的贴身侍女,自然皆非泛泛之辈。怎想也能在东宫中替行歌出点主意。只是秦明月那点护女心思,在江行风眼中,只成为安插人马,其心可议的证据。打从江行风懂事,便知宫中险恶人心,防心甚重。怎可能留着那几个侍女?

    行歌兀自思考雁一去十余日,究竟出了什麽事?她又不想为寻人之事捎人托信给爹亲,省得他与娘亲担心。

    「芯儿,你可有合适人选,找个人让他寻雁?」行歌开口问了一边收拾茶盏杯盘的芯儿。心里想的却是,虽然自个儿不求在这东宫权势倾天,但为求安稳,往后真要培养几个能办事的宫人了。那,她便不能只龟缩在这北香榭。

    「让我去找几个常在宫外置办的宫人帮忙问问吧。」芯儿只能这幺回应。

    这事真是不好办,有了差池,连太子妃殿下都会因宫人出宫数日未返而受罚。今年不比往年,太子妃殿下都册立了,连这寿宴置办居然也让奉侍姬一人主导。奉晴歌相较于太子妃更善于略施小惠,拢络人心,见奉晴歌重掌寿宴统筹,而太子妃无人闻问,那些心中盘算过的宫人,又攀回了奉侍姬那侧。

    芯儿抬眼又瞧了行歌一眼,内心暗叹道,不知道太子妃殿下要与太子呕气到何时。太子妃心性纯良,但实在太天真,随意便放弃了东宫治权,弄得自己狼狈不堪,连要找个宫人,也没人使唤。

    她看走眼,千方百计调道流云殿来服侍,却跟了这个豪无野心的主儿,真不知该说什麽好。

    ***

    腊月十六,辰时初一刻,行歌冻醒在晨雾瀰漫的北香榭寝殿内。她狐疑地起了身,唤了唤芯儿,没有人回应。她才想起,为了今日的太子寿宴,所有宫人都分派了工作;怕是已有人来唤,芯儿已不在殿内。

    原先芯儿只需服侍她,不需要帮忙寿宴,但奉侍姬为了寿宴,硬是要了人去。芯儿见奉侍姬派人来唤,心里百般不愿意。抱怨了句:「东宫调派人力的权力属于太子妃与太子而已,奉侍姬怎幺不懂规矩,僭越了,还胆敢将手伸进太子妃的人马里来?」

    奉侍姬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不鹹不淡说道:「太子妃备受太子殿下宠爱,办寿宴这苦差事太子殿下自然让奉侍姬代劳。如今太子殿下寿宴缺人手,太子妃就宽待几日吧,寿宴结束自然让所有人回北香榭。况且太子殿下最近不知为何脾气越发冷峻难以捉摸,寿宴要办得不週到,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一席话说的毫无破绽。若不放人,到时寿宴有了差池,倒是编派太子妃的大好机会。

    但人手不足不能让内务府的人来顶一下吗?何需动用到太子妃的人?

    芯儿明白奉侍姬故意找事儿,还要顶回去,却被行歌阻止。

    行歌听得明白,心里雪亮。为何寿宴细节她一无所悉,自然是奉侍姬有意拦阻她介入。这事江行风恐怕是默许的。心里酸涩,却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她没忘了,她那日的决定,心无是非,不惹是非;心自定,则荣辱不惊。

    只是雁依旧未归,又不能让人知晓。行歌只是假意刁难说道:『一个堂堂太子妃身边无人随侍,是要本宫自个儿更衣漱洗、去司膳房取餐盒吗?这事要是传出去,太子颜面何在?』

    这话堵了一众哑口无言,只好让行歌身边留下雁与君儿。但是眼下应该当直守着她的君儿人呢?

    瞧见北香榭殿门微张,冻得她牙齿喀喀作响。她披上锦被起身,才要关门,一只手拦了进来。天寒雾重,雾里伸出只手,吓得行歌惊呼一声。

    「太子妃殿下,莫惊。」一个面生的宫女盈盈施礼,手上提着餐盒。

    「你是?」行歌纳闷地问。

    「奴才小梨。方才备膳时君儿闹肚疼,特地託了奴才来替她服侍更衣洗漱。」小梨微微一笑踏入殿内。

    「是吗。那辛苦你了。」行歌轻声宽慰几句,裹着锦被转回寝榻。

    「北香榭真是冷的紧,瞧君儿冒失,连殿门都不关。还好司膳房备了人蔘茶粥,让殿下暖身。」小梨跟在行歌身后淡淡说着,将茶粥放置在四方雕花杉木小几上。

    行歌漱洗后,喝着热腾腾的茶羹,着实暖胃。不一会,几个宫人送了今日寿宴行歌的绛色宫装鱼贯而入。

    行歌打着盹,任众人为她梳妆打扮。眼见宫人要为她梳起仙人凤髻,正要带上凤冠,她才声阻止:「这凤髻…不妥,僭越了。」

    「娘娘,今日寿宴特别,是奉太子殿下口谕戴凤冠,请别为难奴才。」梳妆宫人有点为难地手持凤冠,举棋不定。

    行歌心里奇怪江行风哪根筋不对,这凤髻代表皇后,要太子妃梳这髮髻僭越之举,难道不怕惹是非?等会儿要先拜见楚魏帝,此举不是谋逆便是挑衅,那他这太子之位能坐得稳?更别说头戴凤冠的可是她啊!掉脑袋也是她啊!太子就算野心恁大,急着即位,也不可能要她梳这凤髻。

    行歌想起那日浴池中江行风胸背上的伤痕,心一凛,警惕起来。没想到遭人算计来得这幺快,眼神冷了下来。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