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的空气里透着林木湿气,鸡鸣狗吠早早便拉开了嗓子。
白芸生醒时,天已大亮,她站在窗前望了望,日头已见三分影,客栈后院却仍是一派死气沉沉。
她本是有些不解,惶急又想起了这里做的营生,心下满是悲愤。她跌坐在木椅间,腹间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过气。不,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于是渐渐缓过神来。
“咚咚咚!”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扣着房门的铁拉环,好一会儿后楼板上嘎吱作响传来脚步声。
金三娘穿着一件碧玺色的大袄,衣襟上花团锦簇的刺绣映着她那张布满愠怒的脸。
“小贱蹄子们!等老娘搜到是谁搁今儿大清早的闹腾!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她低声咒骂着,小脚笃笃地寻着声音挨间挨房的搜去。
金三娘卸了锁,房门一拉开,手上的竹签子便刷得落下。
“不想活了!”那一下打在门板上,震起了灰尘,惊得白芸生连连倒退两步。
金三娘省过神,定定看清了这间屋子的人后,收了签子刚要骂却听见白芸生冷声道“我要吃饭。”
金三娘一愣,没好气道“还没到饭点!”
“那这顿算我自己买。”白芸生取下耳上的耳环,递给金三娘。
金三娘瞪着一双丹凤眼不能置信地瞧着白芸生的举动,昨晚收了她身上的现金后还没来得及收珠宝首饰,却没成想她竟用这种方式主动交了出来。“还有呢通通交出来。”她掂着掌心中的两颗钻石,倚在房门边抱手逼问道。
白芸生眼神一滞,想起之前在医院还给秦啸川的戒指,他没收却没料到小如竟偷偷捡好放进了她的大衣口袋。她心下一痛,动作却丝毫没再犹豫“没了。”
金三娘是不会搜身的。这种边陲小镇就算有钱也没处花,日子长了私藏也藏不住,这种道理这新来的不教就懂,看来可不是个省心的笨丫头。
“我可说好,就破这一次例!”
白芸生一听,却理直气壮急道“那可不行。你既然买了我,必定巴不得我卖个好价钱。可中途要是饿坏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他若长不好活不成,那我也活不成,这样你岂不是要亏了本钱”
昨夜这姑娘一直不说话,她还以为是个哑巴呢!金三娘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那也行,多吃的我就都给你记账上,等你能接客了,再一笔笔还。”她说完回头一瞥,毫不意外瞧见了白芸生陡然惊惧的脸色。
金三娘吓这一吓,身后便再没了声,正以为这姑娘服了软,却不料她竟开口应道“好,我还。”
“你这姑娘,倒挺有意思的。”
白芸生听着金三娘似笑非笑的声音,心下松了一口气。
后厨里有张小饭桌,金三娘令厨子做了两个小菜,便折身回了客栈大厅。
“那女孩子什么身世”大当家拎着账本经过后院,一眼便瞧见了白芸生,心下满腹惊疑,入了柜台便沉声问道。
金三娘往嘴里渡了口茶水,磕着瓜子回道“肯定不是什么普通身世,你也不瞧瞧那模样!”她心里有些盘算,眼骨碌碌地转。
客栈大当家又道“三娘,咱们当初说好了我负责正经营生,你负责后院那块儿我可提醒你,别收了什么不该收的人,招来咱惹不起的人!”
金三娘嘴上的动作一滞,想起之前的旧事,心下有些忌惮,于是话里也打着圆场“秀秀姐这话说的,我还能傻第二次不成!”
“哼,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看那样子,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你难不成还想一直养着”大当家翻阅着手里的账本,算盘声啪啪作响“我可告诉你,我不养人吃闲饭。”
“你放心吧,这笔买卖,我铁定亏不了。”金三娘想好了,这等模样的,等生了孩子转手一卖也能进个大价钱,她要是还念过书,那便能卖进大户人家,价钱自是要翻好几番。至于那个孩子嘛,要是个女孩儿,那便留在后院养大;若是个男孩儿,那多得是有钱人家想要。
大当家轻哼一声,蓦地又道“对了,还有个事,我得提前告诉你。”
“什么事”难不成西南边的山匪又要过来收保命费了金三娘大掌一拍,啐了口瓜子壳道“嘿,这上月才交了钱不说,还顺道卷走我好几个姑娘呢!”
哪知大当家眉头一拧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扫了眼大堂里零星的客人方才压着嗓子道“金陵那边来消息了。”
金三娘稳了情绪,自觉凑上了耳朵,半晌后却是忧喜交加。
“我倒是给你想了个好主意。”大当家细长的眼眸一垂,挑眉道。
“什么好主意”
“你提前把人都送到妓院去,湘军来的那几日咱大不了折点买卖。”
“那可真是便宜缪娟那个小贱人了”金三娘嘴上虽抱怨了这一句,可心里念着长久之计还是不由喜上眉梢。
“不过,那位挺着肚子的你要怎么藏”
金三娘听到这,嘴角一滞“我我”却半天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当家笃定的笑了笑,方才又开始支招“我说这要把她送进妓院,也不合规矩,不如赶紧寻个大户人家转手。”
“那怎么成!”
“怎么不成要我说这模样是不愁找不到买家的,可怕就怕——夜长梦多。”大当家见金三娘有几分动摇,于是趁热打铁“一来,咱也不清楚她的底细;二来,离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还得一段日子这留得时间一长,可难保中途不再出点什么意外。”
金三娘蓦地想起将人送来那女的说的话,眼下虽瞒着大当家,可日子长了真再出点什么意外,那便算她又捅了篓子,再瞒不住了。
想到这,她眼一闭心一横,问道“那秀秀姐——可有介绍”
“自然有”大当家正要说话,柜台后的楼板却嘎吱响了起来,闷声听着像是倒着一个人。
“给我上楼去看看清楚。”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伙计。
———
“大当家,楼上楼上没人啊。”伙计扶在木质的楼道口探出头去寻。
待伙计下了楼,哪知一楼左手边的库房道里竟躲着一个姑娘,唇色发白,屏着气一动不敢动,只剩一双乌溜溜的眼眸闪着欣喜。
“要打仗了,要打仗了”她擎着手指,咬出了齿印,口中只嚅嗫这一句。
“姑娘当心。”白芸生吃了饭后便要回房,允她吃饭已是特例,后院想来是不准随意走动的。可哪知才上一层楼,迎面却撞来一位姑娘。她身子不便,倚着护栏借力才扶住了就要跌下楼去的人。
那姑娘梳着双辫,眉目清淡,身上一件破旧的素色棉袄,起毛边的袖管中露出一双冻得发紫裂口的手。
她借力挂住白芸生的手臂,揪住她袖口的石扣言语不清道“要打仗了,军队要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白芸生美目里迸出一丝光亮,下一秒便掩住了那姑娘的嘴。
“嘘!你先随我上楼。”
入了房后,那姑娘的神情渐明,再不似刚才那样慌张。
“谢谢谢谢你。”她接过白芸生手里的水,虽是凉的可倒也解渴。
“不客气。”白芸生的眼眸里掩着情绪,思忖后望着她一身的伤低问道“方才姑娘说,要打仗了是个什么意思”
本问得小心翼翼,哪知那姑娘闻声便簌簌落下泪来“湘军湘军要来剿匪了。”
那定是西南边的山匪,“姑娘难道有亲眷从军”
“有我,我有一位哥哥,从了湘军。”
“那你怎么会被卖进这里”
“阿爹生前替我谈了一户人家,可后母家的姐姐也看中了那户人家,但后母已替我收了那人家的聘礼,于是便在送亲那日将姐姐送了去,把我卖到了这里,还对外污我名声,说我悔婚私奔去了”她年纪尚轻,满腔的委屈无处可倾,却说到这里之后的毒打谩骂便止住再不肯说了。
姑娘抬起一双尚且清澈的眼眸望向白芸生“那姐姐又怎么会到这种地方”瞧着眼前这小姐一身西洋的打扮便知不是寻常人家,那样的衣裳她只听同乡在上海务工的女孩子说过;再有模样惊艳却不似风尘,想来家境也必定殷实。
这一问又勾起白芸生心头许多难受,她美目一垂,忙问起别的掩过“听姑娘口音,家在金陵”
“嗯我家就在金陵边上的小镇。”
“那这里离金陵有多远”
“到有几日路程。”
白芸生从床沿上站起身来走向窗边探了探,哪知姑娘的眼睛不经意落到了她大衣拢住的身子上。
“姐姐,姐姐有了身孕”
白芸生蓦然转头却望见一张惶急的面孔,“怎么了”
“那那便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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