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为君妻》分卷阅读34

    “我只是尊重你的选择,没什么值得你道谢的。但是小缪,若是反对你的人中也包括小绸,你又要怎么办?”打开门,叶绎回过头来:“我会站在小绸身边,但是,若是你伤心了,我的肩膀也随时供你依靠。我是,你们两个共同的大哥。”迈步进去,关上门。背抵在门上,叶绎再次长叹一口气。心里,堵得慌。

    叶绎要求随军,被天子一口否决了,理由是不能让泰齐的世子夫人冒险;叶缪要求随军,被天子带着警惕拒绝了。大齐的未来很大一部分要依靠叶家两兄弟,他不能放他们同时远离大齐远离他的控制。更何况,战场上还有一定的危险存在。

    因为叶绎、叶缪的要求,两人被天子特别注意了。不仅被叶销训话,身边还有了监视者。早知如此,便偷溜出去,可是如今悔到肠青也无法了。

    叶绸,出征了。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飒爽,朝气蓬勃。朝阳,洒在他颀长的身体上,在地面形成了优美的影子。盔甲鲜亮,少年有力的手握紧了缰绳,被朝阳染上红晕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大哥,我和郎司马会带着这两千将士一并凯旋归来的!”拨马,转身,四蹄飞扬的刹那,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扭头朝自家胞弟大声笑着喊了句:“阿缪,等我回来!”

    声音,透过整齐有素的行军声传了过来在耳边回响。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远离了视线。看着那人的衣袂随风远逝,叶缪喉咙哽咽虔诚地向上天祈祷:请一定让他,平安归来。

    流寇之地,在最南方。行军有辎重,二十日到达已算神速。扎营、休息,三军会合,商讨作战方案,然后出击。虽无地利,却有人和,所以捷报频传。

    叶幽篁最近好动了许多,挣扎着、努力着想坐起身来,毕竟已经快六个月大了。叶绸不在,叶缪仿佛缺少了什么似的,全身都失去了活力。他没有心思去争夺什么大夫的称谓,更没有心思去和朋友玩乐,每天除了等着从战场上回来的消息外,便是躲在屋子里陪着叶绎哄叶幽篁。

    叶绸走了一个半月,只传回来了一封亲笔信,信中他兴奋地说见识到了许多新鲜的事物,也有些低落地说亲身经历才知道战争的残酷,泰齐和南平的士兵多有伤亡,令人心情沉重。最后,还烦恼地提到南平的领军郑凡一直劝他入赘南平娶南平女公子为妻。不过他又乐观地说他一再拒绝的话,对方会识趣罢休吧。

    叶绸不参加围攻,让在大齐的兄弟俩松了一口气。但是他提到郑凡的事,却又让两人有些担心。郑凡是南平国君陆稀的女婿,他既然向叶绸提出此事,定然是受了陆稀命令。这不得不让兄弟俩多心地想到出征前南平使臣指明要叶家人随军其实是另有所图。而且,南平向来和泰齐在各个方面都要一较高下,肖眠阁娶了叶绎,难保陆稀就不想招个叶家女婿。此事想来虽然令人惴惴不安,但是这也不过是兄弟俩的猜测,所以目前只能静观其变。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叶绎有些在意:泰齐的领军是沈侯宅将军,尽管已经拜托过肖眠阁,叶绎还是怕他和沈绛的事会影响到沈侯宅对叶绸的态度。

    虽然有些顾虑,但是终究这一个半月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叶绎叶缪虽然担心,也只能默默等候。同样担心叶绸的石六珈此时也走了进来,昨晚叶销说三军从外往里,已经攻打到了流寇的核心位置,合围流寇、瓮中捉鳖已成定势,或许不日大齐将士就会凯旋归来。战局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让人不得不更加紧张起来。

    逗着得来不易的叶幽篁,三个人三颗心在挂念着同一个人。聚在一起,便安慰了彼此。

    可是,若人能预料并规避灾难的发生,神明,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几日后,叶家上下,不,是整个大齐哭成了一片。叶绸死了,郎玉死了,两千将士无一生还。

    作者有话要说:

    ☆、28

    28

    所谓的八百里加急,实际上也只能日行三百里罢了;而汗血宝马所谓的日行千里,也不过是指一个时辰可以行百里。它,也需要一个时辰休息一次,而且跑得越快,需要休息的时间就越长。汴西到流寇之地有大小一百多个驿站,两两相距二十里,若是每隔五个驿站有一匹汗血宝马,不停换马到流寇之地也需要至少四天时间。可是,汗血宝马是没有的;就算有,也不会给叶绎和叶缪用;就算给两兄弟用,身怀武功的他们也会跑死在路上。所以,一人跑死十几匹马八天后到达流寇之地的两兄弟已是令人吃惊不已。

    暑天六月,大军不可能还留下叶绸腐烂的躯体。为防瘟疫,所有战死将士和流寇尸体都立刻就地火化掩埋。所以,叶绎和叶缪看到的,只是叶绸的骨灰。

    叶绎本以为,听到肖眠阁死讯的时候,是他一生中最悲痛的时刻。但是他错了,因为那个时候肖眠阁只是他一生的挚友,也因为那个时候悲恸的心里还有一丝希冀。可是,叶绸的死讯却是无法更改的绝望,因为死的不是只有他。全军覆没主帅战死,两千将士无一生还,作为副将的叶绸,不可能还活着。

    连一丝希望都没有,所以,无法说服自己控制汹涌而出的泪水。所有的泪,奔涌而出,在最初的几天流失殆尽。

    本以为再也无法嘶声痛哭了,可是在别人指着那个粗糙的木盒说这就是叶绸的时候,还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这个木盒,怎么可能是那个被他抱在怀中的孩子?这把灰烬,怎么可能是那个叫着“大哥”扑到他怀里的小绸?这块骨头,怎么可能是那个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的少年?!

    比叶绸大六岁,他抱过襁褓中的叶绸,怕他摔倒牵起过他的小手,拍过他稚嫩的肩膀,揉过他柔软的黑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天人永隔。

    四肢,颤抖、僵硬,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疼痛。兄弟如手足,叶绸的死,给他带来的是比斩断手脚还要痛的痛。心,仿佛缺了一块,灌进凉凉的冷风来。

    “阿绸阿绸!阿绸”叶缪嘶哑着喉咙一声声呼唤着这个只属于他的昵称,泪水断了线般滚落,他失去的不只是手足兄弟,还是心爱的恋人。

    “小缪,小缪”该怎么办?他连自己都无法安慰,又怎么去安慰自己的弟弟?小绸曾说过,他和小缪是雄鹰的双翼,折了一个,另一个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可是小绸,你为什么明知如此还是抛下了小缪?你可知道,他有多爱你?

    紧紧抱住几近晕厥的叶缪,叶绎再一次泣不成声。

    等有所感觉的时候,已经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进了怀中。臂膀的主人,带着哭腔喊了声他的名字:“叶绎”

    身体一僵,随即更加悲从中来,放任自己瘫软到那个坚实的胸膛上,叶绎哭成了泪人。

    肖眠阁抱着叶绎,叶绎怀中是叶缪,叶缪死死搂紧了骨灰盒。周围围满了士兵,泰齐的、南平的,年老的、年幼的,健全的、带伤的没有一个人嘲笑这个怪异的姿势。

    连日奔波,食无桌、睡无床,哭着哭着,叶绎在叶缪昏过去之后也倒在了肖眠阁怀里。

    擦擦眼角的泪,俯身吻去叶绎脸上的泪水,肖眠阁示意手下将叶缪抱起来,然后自己轻轻将叶绎抱起,感觉到他明显变轻的体重,看着他消瘦的脸颊,心里绞成了一团。

    听到大齐包括主将副将在内全军覆没的消息的时候,茶碗瞬间从手中滑落,跌碎在地上,连泼出的热茶烫伤了脚都毫无所觉。叶绸叫了他十年“肖大哥”,他怎能不心疼?可是,在第一滴泪滚落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叶绎。

    怕叶绎会受不住,所以马不停蹄赶来。一路快马加鞭,没想到还是比叶绎晚来了一步。一眼看到那个跪倒在地的身影的时候,顿时心痛到无以复加。在听到叶缪撕心裂肺的哭声的时候,眼泪刷得也流了下来。这是他疼爱了十年的弟弟,没有血缘关系却胜过了亲兄弟。他诈死的时候叶绸为他哭了一夜,如今叶绸死了,他才明白了他当日的感受。

    为什么当初,不阻止他来战场?!这都是他的错。他辜负了叶绎的嘱托,他没有保护好他!他不配,做他的肖大哥

    本就总是睡不够觉的叶绎在极度的疲劳中一旦睡了过去就很难醒过来,何况肖眠阁还给他安排了寂静到针落可闻的营帐。所以等他自然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四周一片漆黑,蓦然醒来不知身在何处,首先回想起来的是叶绸已经不在了的事实,鼻头一酸立刻便要流出泪来。

    “大哥,你醒了?”叶缪哭到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叶绎慌忙将泪水憋了回去。

    “小缪?”黑暗中只看到模糊的一团,不自觉地朝他伸出手去。

    叶缪伸手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起来洗洗脸吧?”

    小缪,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几个时辰前还哭到晕厥过去,为什么一觉醒来他竟然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让他有了小绸其实没有死的错觉。

    松开他,起身点灯,叶缪在灯光中回过身来:“你睡着的时候我去其他地方看了看,流寇已经清剿完毕,只剩下最后的收拾战场了。阿绸战死的地方我也去了,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灰烬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橘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明灭,当他用极其冷静的语调说到叶绸的时候,叶绎的心还是猛地抽紧了——叶缪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平静

    叶缪已经给他备好了水,显然早已在等着他醒来。捧起凉水扑到肿胀到难受的眼睛上,叶绎突然想起了肖眠阁。

    对啊!他最后应该是倒在了肖眠阁的怀里的“眠阁呢?”

    “他陪我看过战场后就回了中军帐,你洗完脸我们就过去找他。”

    叶缪,太过正常——叶绎本以为是这样,但是当两人出帐去找肖眠阁,看到叶缪抱着叶绸的骨灰盒的时候,叶绎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更加强烈地不安了起来。

    中军帐里灯火通明,肖眠阁端坐在主位上,见叶绎和叶缪走进来,便站了起来,其他在座的人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肖眠阁没有走过去,他用接待别国使臣般的口吻向兄弟俩一一介绍道:“这是泰齐大将军沈侯宅,这是南平主帅郑凡,泰齐唐兴,南平王谢。”

    点头落座,未待兄弟俩开口发问,王谢便抢先开口道:“大齐两千将士全部罹难,我等均深表痛惜。此事本应向天子使臣详细禀报,但既然两位与泰齐世子交情不浅,也不妨在此对两位明言。”

    叶绎当然也想知道叶绸是因何而死,但是他没想到叶缪竟然在他熟睡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心里不由得汗颜。可是,肖眠阁一脸生疏,却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之前搂紧他的时候不还是深情款款的吗?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叶绸之死事有蹊跷?

    “半月之前,我们已对流寇形成了合围之势,但是流寇凶狠异常,为了减少我军伤亡,我们计划先断掉流寇粮草,然后拖垮流寇逼其投降。你们也知道,大齐兵士来此只是在一旁掠阵,我们并没有打算让他们上前厮杀,之前也都是这样做的。但是,眼看得胜在望,在我们商议如何断其粮草的时候,郎司马却突然要求由大齐兵士悄悄潜入流寇后方烧毁粮仓。”

    听王谢说到这里,叶绎猛地抓住了叶缪的手,叶缪声色未动,继续听王谢道:“我们自是不同意他的要求,但是他却拿天子的威严来威吓我们。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同意。”

    “你们两军十几万人在,竟然让大齐区区两千人去冒险烧粮吗?!”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意,叶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还是颤抖了。

    “当然不是。郎司马坚持出阵,我们不好驳了大齐的面子,所以只能同意。但是为了保护大齐将士,我们两国各派了一万人在两侧相助。南平军由我带领,泰齐则由唐将军领兵。我们约好一见火起,立刻便前去接应,但是可惜,一直都没有见到火光。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在焦急等待,直到听到近处的厮杀声才明白郎司马失败了。可惜的是,前去救助的时候已经迟了。”

    “烧粮仓需要悄悄潜入,郎司马不可能带两千人前去,为什么最后却全军覆没了?”抓着叶缪的手已经汗湿了,叶绎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据当时受重伤后来死掉的大齐士兵说,当时郎司马带了不少人过去,惊动了粮仓看守,流寇察觉到两国主力在前面的大举进攻不过是吸引他们注意力的佯攻,于是派重兵到了后方,悄悄解决掉了郎玉带的人,在近处的叶副将猜到郎司马可能失败了,为了完成任务便带人再次潜入,正中了流寇的埋伏。”

    区区士兵,竟然能看透全局?!感觉到叶缪身子紧绷了起来,叶绎又问:“那流寇为什么不留下主将做人质?”穷途末日的流寇,会留下人质以命换命才合情合理吧?

    “世子夫人不上战场可能不知道,流寇猖狂至极和一般人不同,流血拼杀是他们的荣耀,手起刀落不留活口才符合他们的性情,他们是不耻用俘虏来换得自己的性命的。而且,说实话,我们重视郎司马和叶副将,流寇却未必将两人放在眼里。或许,流寇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杀的是谁。”

    在这个时候叫叶绎“世子夫人”,讽刺他跟个女人似的不上战场只逞口舌之能,叶绎可以忍气吞声不计较。但是,想到自己珍爱的弟弟不仅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还被别人毫不在意地杀掉,他怎能不伤心、不愤怒?脸色,已经铁青了:“这么说一切都是大齐将士的错了?”王谢的理由无可挑剔,就像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似得对答如流,正因为这样,才让人起疑。

    “我这人说话直,还请世子夫人不要见怪。但是,在我看来郎玉至少犯了五个错误:第一,他不该为了争功抢胜强令大齐士兵出头。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之前他都乖乖躲在后面,后来在大局已定、得胜在望的时候才坚持要出阵,怎么着也很可疑。第二,他不该带大队人马去做需要悄悄潜入的任务。这个只能说是因为他经验尚浅,之前我们提醒过他要少带人去,没想到忠言逆耳他终究没有听进去。第三,紧要关头他不该判断失误,不知何为轻重。既然潜入被人发现,他就该立刻放火随便烧着点东西好让我们得到信号前去相救,而不是非要成功烧着粮草,硬往里闯。第四,他不该一味自大,没有考虑到失败的可能性。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应该早早跟叶副将说好,若是他回不来,不得前去救他。若是如此,也不至于全军覆没。第五,也是他最大的错误,作为主帅,他不该亲自上阵,以至由不熟悉战事的叶副将带领全军,轻敌冒进。而叶副将作为聪明的叶家人,没有从旁劝诫,也是大错特错。”

    “你的意思是,一切全都是我们大齐的错了?”冷冷看王谢一眼,目光慢慢转到肖眠阁身上,见他仰靠在椅背上紧闭着眼睛,心下一凉把目光移到唐兴身上:“他说得句句属实吗?”

    “回夫人的话,当时末将也在那里,亲眼所见,事实正如王将军所言。”

    夫人?好个夫人!好恭敬的态度!他几乎都忘了自己是泰齐侯国的世子夫人了!猛地松开叶缪的手一拍桌子站起来,叶绎冷哼一声大声叱道:“一派胡言!”目光扫过唐兴、沈侯宅,落到肖眠阁身上,然后掠过郑凡,盯到王谢脸上:“我虽不知郎玉为人如何,却知道小绸是什么样的人!首先,他绝不会为了争功抢胜而置大齐子弟于危难之中;其次,就算不得不战斗,他也绝不会因小失大让全军覆没!”

    “泰齐世子夫人,就算你了解平时的叶绸,你也不可能了解战场上的叶绸。不上战场的人,是不会理解被鲜血染红了眼的感受的。”一直未说话的郑凡噙着一抹不屑的冷笑开口道:“何况,据我所知,叶绸上战场是有他的私心的。他会不会争功好胜,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