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为君妻》分卷阅读35

    “我不能说泰齐和南平毫无责任,但是大齐领军判断失误是导致不幸发生的主要原因。”

    稳稳坐在那里的人,拥有着熟悉入骨的面孔,可是内在,却完全陌生了。做了世子,果然是不一样了!咬紧嘴唇,再也无需多说,叶绎拉住叶缪转身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肖眠阁猛地站了起来,大步抢过去便要抓住他。

    叶绎反身后退一把推开他,掌风一扫,在尚沾着仆仆风尘的半截衣襟飞落在地之前,曲腿旋身在松软的地面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记。站直身子,挺胸昂然:“割袍断义、划地休妻。肖眠阁,从此你我朋友义断、夫妻情绝!”

    “站住!”煞白了脸,肖眠阁本能地伸手再次去抓他,却被两道掌风逼得后退一步。然后惊骇地看到叶绎锵得一声拔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这个情景太过熟悉,以至于让他不顾一切朝叶绎扑了过去。

    然而匕首并没有割到叶绎的脖子上,它在肖眠阁的鼻尖上停住了,然后匕首的主人用此生最无情的声音道:“你以为我还会自杀吗?可笑啊,难道你不知道能让我为他自杀的人刚刚已经死了吗?”手一松,匕首坠落到地上插()进土里:“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就让它刺进你的胸膛!”

    后退两步,然后两兄弟配合默契地转身飞奔而去。

    在夜色中将骨灰盒紧紧抱在胸前,叶缪用那几乎哑掉的声音对拉着自己狂奔的叶绎轻声道:“大哥,害死阿绸的凶手,都得给他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29

    29

    叶府上下一片缟素,兄弟俩带回叶绸的骨灰,顿时惹得哭声四起。叶绸性格开朗脾气好,不仅在外朋友多,在内也和下人们打成一片,突然就这样死去,让熟悉他的人实在是无法接受。

    石六珈已经哭晕过去了好几次,三个孩子中,虽然只有叶绎是她亲生的,但她最喜欢最疼爱的还是会撒娇逗笑的叶绸,如今一旦失去,只觉心痛如割。

    叶缪死死抱着骨灰不让下葬,可是终究还是敌不过石六珈的苦苦哀求。再舍不得,对叶绸来说,也还是入土为安。

    叶府的丧事本就是汴西的大事,再加上这次死的不仅是叶绸,前来送葬的人也包括了许多连亲人骨灰都看不到的死难兵士的家人,所以只想默默垂泪的叶家人也不得不大办丧事。

    郎玉的骨灰也被迎了回来,在叶绸丧事上大哭的人们此时已经平静了许多。平静下来,便想到追问一下两千将士全部罹难到底是谁的过错。郎玉自是不会有错的,郎家人嘶声裂肺哭着痛骂南平和泰齐有意陷害,于是所有的矛头都对向了人马众多的两国。为什么让区区两千人的大齐将士冲锋陷阵?何况这些将士还来自天子之国

    但是,在对两国的一片骂声中,也夹杂了一些窃窃私语:叶家的双生子会带来不幸不管战争多么残酷,总会有一两个幸存者。可是,两千将士无一生还,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岂不是天命使然?

    叶销以教子无方愧对两千将士为由提出离开朝堂、退居山野。天子自是不同意的,不仅好言相劝,还命令不得传播流言,否则一律论罪。可是叶销去意已决,以夫人石六珈过于伤心卧榻在床需要陪护为由拒不上朝,天子不想逼他,也只好暂时从了他,准他在夫人病好之后再上朝议事。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使臣回来传达了两国说辞,内容和叶绎叶缪听到的大同小异,错误,都在争功好胜的郎玉和叶绸身上。虽然知道就算事实如此也不能承认,但是毫无理由耍赖的行径也不是天子之国所为。大臣们绞尽脑汁思考着怎么驳斥两国,但是因为没有一个对大齐有力的人证在,也实在是没有了应对的方法。

    天子亲自前去请叶销,问他有何对策,叶销以久伴病人身有晦气为由不见尊客。隔门喊话,里面未答外面却有人响应了。回答天子的是叶缪,他这几日迅速清瘦下来的身子立于朝阳中,身后是一片给人希望的红光。

    本来最为伤心的叶缪,振作起来的也最快。他立于朝堂之下,以草民身份侃侃而谈:“郎司马虽然有可能指挥不当,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带人到了阵前,而他之所以能够带人上阵不是因为他执意要去断粮,而是因为泰齐和南平同意了他的提议。”此话一出,群臣面面相觑、一片哗然。无视大家或惊喜或质疑的声音,叶缪接着道:“南平使臣来此请求大齐出兵的时候,提出的条件是大齐一旁掠阵,在两国发生争论而互不相让的时候为两国做决断,所以,大齐将士的职责仅止于此。让大齐将士冲锋陷阵,本身就是泰齐和南平毁约。他们狡辩说因为郎司马拿天子威严来威胁他们,所以才不得不同意,但是,毁约让大齐将士陷于危难之中本身就是对天子大不敬,是对天子威严的冒渎,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所以,不管怎样,他们都必须以当初对天子的许诺为先,就算郎司马说是受天子之命,他们也该先上书天子再做决定。若是怕向天子上书会延误战机,他们也可以问郎司马要天子的亲笔诏书,若是郎司马没有,他们完全可以无视郎司马的威胁优先选择遵守和天子的约定。因此,说到底,正是他们对天子的藐视,才导致了今日的灾难。”

    四下寂静,然后空旷的朝堂上回响起了天子的鼓掌声。“好!叶家果然人才济济!”

    “草民愧不敢当。草民以为,第一,南平和泰齐必须为藐视天子威严致歉;第二,两国必须为两千将士的性命负责,必须对大齐进行补偿;第三,攻打流寇获胜,两国必须遵照约定将战利品和大齐共同分享。”

    “说得好!今日起就由你暂代父职,全权处理此事!”

    天子兴高采烈的声音感染了朝堂中的大臣们,叶缪脸上冷冷的表情却仍旧没有一丝波动,他标枪般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不易接近的清冷。

    阿绸,等我

    叶绸下葬后,叶绎整个人便萎靡了起来。表面上他还是尊敬着父亲,孝顺着母亲,关心着弟弟,疼爱着儿子,但是大家却都看得出来他很落寞。起初大家都以为他在思念叶绸,可是当叶缪已经走出阴霾入主朝堂、当石六珈也已经从病床上站了起来的时候,大家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别人或许猜不出来,但是知道肖眠阁真正身份的叶销、石六珈和叶缪却多多少少明白一些。石六珈以为泰齐和大齐闹不和,叶绎左右为难才会心中烦恼,为此劝了他几句,却得到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和“您多虑了”这样敷衍的回答。叶缪是明白就里的,看着自家哥哥的强颜欢笑,心里也是揪成了一团。可是,那天肖眠阁的话也伤透了他的心,他也无法轻易原谅肖眠阁。

    原本就总是睡不够觉的叶绎在熟悉了肖眠阁的怀抱又离开他的时候本就更加辗转难眠,好不容易适应了独自安眠却又突然听到了叶绸的噩耗,前前后后半个多月目不交睫,好不容易大家的心情都稳定了的时候,肖眠阁的身影又开始没日没夜地折磨他。总是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往往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便再也难以入睡。

    睡不好,还要小心翼翼对家人陪着笑掩饰自己的心情,愧疚、自责、愤怒噬啮着他的心,食难下咽、睡不安寝,终于瘦到皮包骨头。颧骨突出,眼眶凹陷,眼睛四周带着一片阴影看到他低头扯着自己松垮垮的衣服查看,然后抬头看了门口的人好一会才露出一个有些呆滞的笑容说“小缪,你来了?”的时候,叶缪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了他,眼泪吧嗒吧嗒掉落沾湿了他的衣服。

    已经失去阿绸了,他不想再失去大哥。

    经过长达两个多月的交涉,三国终于达成共识。南平和泰齐拒不认罪,但是承认没有及时救援之过,愿意对大齐进行一定的赔偿并愿意和大齐分享战胜的成果。虽然大齐想要两国城池,但是两国均以本国将士战死更多为由拒不同意,大齐最终也不得不退让。

    叶缪告诉叶绎泰齐和南平的使臣不日会带着赔偿的财物来大齐的时候,叶绎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喃喃道:“就这样结束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小绸和两千将士的命,就这样被清算了

    看着叶绎有些迟缓的反应,叶缪抿着唇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叶绸的丧事过后叶绎便把叶府变成了自己的囚笼,足不出户,整日整日在叶府里任自己消瘦下去。他没有刻意去悲伤,石六珈送过来的补汤也会一滴不剩喝下去,但是药石无医的失眠还是一刻不停折磨着他。总是半梦半醒,有的时候看起来睡着了,梦里走在路上,听到脑中有一个声音在说:走这条路。然后,就真的走向了那条路。清醒的意识控制着梦境,困意永远占不了上风。太过安静不行,有一点响动也不行;一盖被子便觉得热,掀去被子就觉得冷。换过很多条被子,扯掉过很多个枕头,无济于事,只有放弃。

    渐渐得,精神便恍惚了起来。现实中的事情回想般在梦中再现,白天也会看到梦中的幻影,怎么着,也无法分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跟上了年纪的人一样,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于是心,一天天凉了起来。这是,该为他害死的人还债的时候了吧?枯等着死亡的到来,可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不甘。不甘心,不满足,却把原因禁忌般锁了起来,丢了打开的钥匙。

    看到大家不忍而怜悯的目光,也知道自己让大家担心了,所以在叶缪邀他出去走走的时候,也乖顺地同意了。少话的叶缪突然话多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指着熟悉的景色说起以前的趣事来。说前年下雪的时候路滑,阿绸一不小心自己跌倒了也就罢了,还顺手把他也拉倒了,他一惊反射性地拉了身旁人一把,身旁人没稳住跌倒的同时把大哥你也拉倒了,四个人互相指责着在大街上笑成一团。

    叶绎看着熟悉的风景,听着渐渐清晰起来的故事,渐渐得,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总是四个人一起,除了小绸,那个人是谁?那个人的名字就是那把锁的钥匙,想要得到,却害怕得到。隐隐约约知道,钥匙,他是故意丢掉的,或许他并不想把它捡回来。

    拐入一条街,突然吵吵嚷嚷出现了很多人。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幻影,叶绎猛力地摇了摇头:这种情景是不可能在现实中出现的,小绸的葬礼上也没有出现过这么多人。手被叶缪抓住了,叶绎茫然地看着走在前面的叶缪的后颈,伸出空着的手捶了捶脑袋。被叶缪领着挤进一座茶楼,看到店家对两人点头哈腰,然后被叶缪拉着上楼进入了一个空房间,被叶缪摁着临窗落座。茫然地看看对面楼上挤满的人,再探身看看宽阔的街道两旁的人群,叶绎用力闭了闭眼睛,然后张开,发现景色没有任何变化,便回身对叶缪笑道:“怎么这么多人?是节日吗?”

    把叶绎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叶缪心下抽痛,微微一笑:“大哥,今天泰齐的使臣会来。”

    歪着头,好一会才明白叶缪话里的意思,叶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兴味缺缺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叶缪微微一笑:“反正无事,看看也无妨。”

    蓦地远处传来了喧哗声,叶缪全身紧绷了起来,握紧叶绎的手,探身往窗外看去,极目远视,在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影的时候猛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来,他面向疑惑地看着他的叶绎轻声道:“大哥,肖大哥来了。”在和两国交涉的时候,他虽提出要两国的世子亲自将赔偿财物送来大齐以示恭敬和悔过之心,但也知道这个要求两国遵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没想到泰齐真的做到了。

    肖眠阁亲自来了,远远看到他时,叶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为了叶绎,为了他敬爱的大哥,这是他唯一的让步:给肖眠阁一次机会,他若不抓住,就永不原谅。

    “大哥,你看,是肖大哥。”

    叶绎的神情有些懵懂,顺着叶缪的指尖看过去,却在即将看到肖眠阁的时候猛地缩了回来。他鸵鸟般缩回脖子,闭着眼睛单手捂着耳朵哀求:“我不看我不看,小缪,我们回去吧?”

    拉下他的手来,双手握住,叶缪狠下心道:“是肖大哥!”

    “我不知道什么肖大哥。我只有弟弟,没有大哥”摇着头,拒不接受脑海中徘徊的影子和这个名字的关系。

    “是肖眠阁!”咬咬牙,一字一顿让他听清这个名字:“肖、眠、阁!”

    叶绎全身猛地一震,他大睁着眼睛惊恐地听到了钥匙晃动的声音。带着钥匙的人越走越近,逼得他连连后退,不行不行!双手无法脱离叶缪的控制,他一边哀求着他放开,一边曲腿想后退,后背触到坚硬的墙壁,他猛地蹲下了身子。用力想将被束缚住的双手抽出来,拼尽全力想把自己缩成一团。不行,不行!打开锁,痛苦就全都跑出来了!

    “大哥!起来!”双手用力拉他,可是即使将他轻飘飘的身子拉到离地,他笔直修长的双腿还是蜷曲着不放开。明明像个仗着大人宠爱尽情撒娇耍赖的孩子,头埋在膝盖里的姿势却是无助到极点。可是,无情的大人却不理会孩子的哀求,只想让他面对现实:“眠阁,眠、阁,说一遍,眠、阁!”

    眠、阁啪得一声是铁锁被打开的声音,哗啦啦拘束的铁链被扯断,叶绎痛苦地嘶吼了起来。割袍断义、划地休妻。肖眠阁,从此你我朋友义断、夫妻情绝!他曾经那么那么爱他,那么爱,爱到逼死锦梦,爱到肯为他放弃生命、放弃身为男人的尊严,甚至放弃引以为傲的自尊!可是他在别人都在进攻他,用语言刺伤他、污蔑小绸的时候,却不仅不帮他,还站在了敌人的阵营里,伤透了他的心。

    空气,被嘶吼的利刃割开,随即颤抖着归于平静。叶绎粗喘着,大口大口呼吸着,心脏缩成了一团,然后,突地泪流满面。

    “大哥,他走过来了。你起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终于松开他的手,叶缪蹲下身来,伸手搂他的腰,想扶着他起来。

    双手甫一重获自由便用力捂住了耳朵,双腿颤抖着,叶绎猛力地摇着头。他不看,看了又能怎么样?已经毫无瓜葛了不是么?

    “大哥,你恨他吗?”

    恨?说不上恨,只是失望之极。失望到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他。

    “若是恨他,就起来看看他凄惨的样子吧。”

    凄惨?为什么会凄惨?他是高高在上将别人的生命和感情肆意践踏的泰齐世子,他能有什么凄惨的样子?

    “大哥,你若想忘记他,就看他最后一眼吧。就算是,最后的诀别。”

    对。要忘记他。他再也不能让大家为他担心,他要振作起来,要忘记他重新开始。最后一眼,就当是诀别,从此真真正正两不相干。

    胡乱地擦擦泪水,深吸一口气在叶缪的搀扶下双腿打软地站起来,用力闭闭眼睛,然后猛地张开向楼下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挺直了身子坐在马背上慢慢前行的身影。他的腰背,还是那么挺拔一个物体,在他的头上炸裂开,淌出了黄色的液体

    叫骂声突兀地传入了耳朵,叶绎瞪大了眼睛看着红红绿绿各种蔬菜飞向了肖眠阁。

    他本以为,肖眠阁这样的人物走在街上,只会掷果盈车。从来没想到,那个总是温柔笑着,风度翩翩的肖眠阁会被人扔鸡蛋。头发上挂着淌下来的蛋黄,那样得狼狈不堪。

    一棵硕大的白菜整个砸中了肖眠阁,他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重新挺直了。一个西红柿打中了他的唇角,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不知是汁液还是鲜血。

    你傻呀眠阁!既然被打,为什么不催马快点走开?

    泰齐使臣的队伍浩浩荡荡,赔偿的物资一个一个箱子装满了一个又一个马车。骑马,或者步行的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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