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然听她这么问，找出自己排了一上午的队才买到的票，递给她：“给，你自己看吧。”
林雨薇接过来一看，不由愣了，后天的，还跟自己是一趟车，只不过终点不一样罢了。原来李悦然的家虽然要比她家远上一些，却是跟她的家在一条铁路线上的……
李悦然见她诧异的样子，刚想问她怎么回事，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有点儿不确定地问道：“你不会跟我一趟车吧？”
林雨薇闻言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声。
“能跟你一起回去实在是太好了。”李悦然笑道。
下午的英语考试，李悦然倒是顺顺利利了，王琳那里竟又出了幺蛾子，原来考试时王琳旁边的一个帅哥一个劲儿给她抛媚眼，小声说要她把选择题的答案给他，王琳在帅哥的诱惑下竟然直接把答案写在草稿纸上递给了帅哥，监考老师看见她的动作立刻走下讲台，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这位同学可以出去了，成绩作废。”
王琳知道这种事儿越辩解后果也许就越严重，于是收拾了东西，默不作声地出去了。晚上回去，李悦然直骂王琳是猪，帮人作弊就算了，连基本的遮掩都没有，也太目中无人了，哪个老师受得了这样的挑衅？遮掩一点儿，说明你这个学生至少还是有些怕她，尊重她的，没准她就睁只眼闭只眼，这事也就过去了。
王琳愤愤地道：“谁知道这年头监考老师不抓作弊的，反而抓帮人作弊的，这什么人啊，最起码两个一起罚才算公平吧。算了，姐这次自认倒霉，大不了补考呗。”好在王琳平常大大咧咧，这事儿要搁赵婉身上，没准她早就哭成一个泪人了。后来她们才知道，那个老师，是学校有名的“四大名捕”之一，幸运的是，没让李悦然碰上。
第二天，赵婉与王琳都坐车回家了，寝室里就剩下了她们两人，晚上李悦然把林雨薇拥在怀里，低声问她：“你在家会不会想我？”
林雨薇一本正经地想了想：“不知道。”
李悦然一听她这么说顿时就急了，“怎么会不知道？晚上没我给你暖脚你会冷的。”
“家里有暖气啊。”
“暖气哪有人体暖炉贴心，”李悦然不乐意地嘟囔着，用手去咯吱林雨薇。林雨薇平时最怕痒，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儿地在她怀里挣扎，两个人打闹着，李悦然趁机开口威胁道：“说，你想我不想。”
“想……想还……不行吗……”林雨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悦然……饶了我吧……”
李悦然见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想着再挠她几下就放过她，谁知手却在这时不小心抚上了一团柔软，还无意识地捏了两下。
林雨薇却因为她的这个动作浑身一僵，别扭地别过脸去，小脸变得通红。李悦然看着脸色绯红的林雨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摸的是哪里，脸也瞬间红了起来，像是剥了壳的虾，有些不好意思：“小薇对不起，我……”
谁知林雨薇听她这么说，脸更红了，赶紧打断了她的话：“不早了，睡吧，明天我们还要赶火车呢。”
“嗯，”李悦然伸出长臂，抱着她的纤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下，柔声说了句晚安。林雨薇往她怀里钻了钻，不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清晨，林雨薇早早起来，收拾好回去的行李，李悦然拿出那条已经织好了有些时日的围巾，替林雨薇系在脖子上，“外面冷，系上它会暖和点儿。”
林雨薇错愕地看着她，问：“送给我的？”
“嗯，见你没有围巾，怕你冻着，就给你织了一条，喜欢吗？”
林雨薇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圈有些发红，过了良久，才道：“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那就好，我还怕你嫌弃呢。”
“怎么会……”林雨薇自言自语地道。
林雨薇她们买的是卧铺票，倒是没费多大劲就上了火车，上车后，李悦然跟一个和林雨薇在相同车厢的旅客换了下票，和林雨薇一起坐在下铺的床上聊着天，一路上有说有笑，路上有喜欢的人陪伴，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像一个人时那般难熬，火车很快就到了林雨薇的家所在的城市，林雨薇从羽绒服内兜里掏出一个锦盒，放在李悦然手里：“送你的礼物。我走了，在家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你也是，我会想你的。”李悦然看着她，依依不舍地道。
林雨薇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低声说了句：“30天后我们还会再见。”然后便头也不回地下了火车。
第13章 山雨
李悦然一直默默地望着林雨薇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才缓缓地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中红色的丝绒锦盒。
一块通体碧绿通透的翡翠映入了她的眼帘，她用手摩挲着它，只觉入手温润，又夹带着丝丝冰凉，李悦然的眼眶湿了，她能感觉到林雨薇对的在乎，即便林雨薇什么都不说。
回家的第一晚，林雨薇失眠了。在校时，每晚都被一双瘦弱却有力的手臂拥入怀中，这人又是她喜欢与在乎的朋友，如今两米的大床上却只有她一个人，心里难免失落。于是，她开始情不自禁地想念那个带给她温暖的怀抱，想念那人温热的呼吸，想念她低哑且略带磁性的声音。
林雨薇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是2点25分，她想了下，发了条短信给那个刻在心上却不自知的人。
“睡了吗？”
李悦然的父亲李军锋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李悦然陪母亲章倩雅一起带他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结果要到明天下午才出来，这会儿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却在枕边振了起来。她暼了眼，唇角立马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拇指飞速地敲出了一排字：“没呢，怎么？想我想的睡不着了？”
“想你想的想睡觉。”
李悦然知道林雨薇的性子别扭，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就快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这条短信发出去后，李悦然的手机安静了一会儿，才重新发出了一声类似不满地嗡嗡声：“你不也没睡吗？”
“我是被你吵醒的。”
“哦，对不起，那你接着睡，晚安。”
“晚安。”李悦然回完短信，开始在心里默数她的绵羊。谁知她的手机十几秒后却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电话。
李悦然插上耳机按下接听键，对着话筒低声说：“干嘛？”
林雨薇听着李悦然慵懒的声音，心跳快得几乎让她喘不上气来，她顿了顿，才道：“在家不要抽烟。”
李悦然在电话里笑了一声，“啰嗦鬼，我知道了，就算想抽，我也不敢啊。”
林雨薇握着电话，无声地笑了起来，“那就好，我想你了，晚安。”不等李悦然回答就挂了电话。
李悦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雨薇说了什么。天啊，那女人竟然说想她了？她没幻听吧？太不容易了，李悦然顿时乐得像只偷了鱼的猫，心里美滋滋的，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李悦然跟章倩雅一起去医院拿李军锋的检查结果，残酷的现实让她再也笑不出来。呵，她爸竟然已经到了肝癌晚期，这怎么可能？李悦然在李军锋面前强颜欢笑，回房后却一言不发，整整哭了一晚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医生对她和章倩雅说，即便照顾得再好，李军锋也活不了多久了。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可当它降临在她爱的人头上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无用，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她没有任何办法让他们活下来。
章倩雅勉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打电话给李悦然的哥哥李悦文，告知了他李军锋的病情。李悦文在接到章倩雅的电话后火速赶回了家，这也许是他们全家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
……
年前的某天，林雨薇接到于倩的电话，约她去河堤上散步。林雨薇倚在栏杆上，静静等着于倩。
两人认识七年，经常来这里，于倩每次都会迟到。
初三那年暑假，于倩约林雨薇来这里放风筝，没想到午后却突然下起了大雨。林雨薇怕于倩去了自己反而没去，于是撑着伞在河边等了她一个小时。于倩打电话到她们家时林雨薇已经出门了，她挂了电话，立刻穿衣出门，来到河边一眼便暼见一个瘦弱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桥上，心疼地走到她面前问：“你傻啊？不会给我打电话说不来吗？”
谁知道林雨薇却执拗地道：“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否则就像给人开了张空头支票，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我讨厌那样的人。”林雨薇并不喜欢当下盛行的手机，网络之类的高科技的东西，它们在提高生活效率的同时却也使人情变得更加冷漠。
于倩想到这里，眼眶红了起来。对的士司机道：“师傅麻烦你快点儿，我赶时间。”
于倩赶到时，林雨薇正双手撑在岸边的栏杆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于倩走到她身边站住，歉然地道：“对不起，路上塞车，我又迟到了。”
林雨薇淡淡一笑：“没事儿，我已经习惯了，找我有事吗？”
于倩尴尬地低了低头，“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很久没见你了，想跟你说说话。”
“小薇。”
“嗯？”
“我当年那么对你是有原因的。”
“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不是，你听我解释，”于倩急急地道，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我哥哥上大学时，班里有个男生对他特别好，他累了那男孩会帮他洗衣服买饭，他生病了那男孩会给他买药，陪他打针。哥哥大二那一年，那个男孩突然对我哥哥说他喜欢他，我哥哥吓了一跳，说他不喜欢男的，从此对那个男孩带搭不理的。那男孩受不了我哥哥的冷漠，后来退学了。你曾经对我那么好，我长那么大从来没有遇见过对别人比对自己更好的人，所以……”
“行了，别说了，”林雨薇一脸不耐地打断了她，“所以你认为我喜欢你，才会对你那么好对么？放心，我就算真喜欢女生，那个人也绝不会是你。”林雨薇暗暗地叹了口气，在她还懵懂的年龄，于倩就已经知道同性相恋这回事儿了，自己还真是单纯。
林雨薇并不排斥那些爱上同性的人，在她看来，只要是真爱，就应该得到祝福。两个女子间的爱情应该是相互扶持，纯粹且美好的。她们比很多爱上异性的人更勇敢。一个坚定勇敢的女子，比一个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风流男子更值得去爱，更值得珍惜。她不会为嫁人而嫁人，爱情能够跨越生死，当然可以跨越性别。
于倩再一次被堵得哑口无言，听到林雨薇说即便她喜欢女人，那个人也不可能是自己时，心里竟然莫名难受起来。
回到家里，林雨薇坐在电脑桌前，呆呆地想着下午跟于倩的对话。她将来真的会喜欢女人吗？应该不会吧？有哪个女人值得她放弃儿女绕膝的幸福，走上这条比平常人艰辛上许多的路？
李悦然这几天为什么不跟她联系呢？是在家玩儿得太开心所以把她忘了吗？还是她跟那个叫李磊的男生又旧情复燃了？林雨薇心里乱糟糟的。
“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林雨薇把短信发出，焦急地等待着李悦然的回应。只可惜这一次，她的短信犹如石沉大海般，并没有得到那人任何回复，林雨薇的心里一阵失落，自我安慰地想，兴许是悦然太忙，没看到吧。
李军锋的病情逐渐恶化，李悦然一家人轮流在医院照看日渐消瘦的他，李悦然坐在医院小花园的长椅上，心痛到无以复加，她宁愿折寿十年来换回李军锋的健康。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林雨薇的短信，她木然地打开，泪眼模糊地看着那一行字，过得好吗？不好，一点儿也不好，小薇我过的岂止是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李悦然心乱如麻地想着，她无法承受那种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所以在林雨薇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以前，她要将她连根拔起，远离她。她不想再在乎任何人，如果不在乎，她就不会痛了吧？
李悦然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掏出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小薇，对不起，我不想再在乎任何人，原谅我的自私，所以，恨我吧。隆冬的寒风吹在李悦然脸上，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滚烫的泪水沿着脸颊滚滚而下，瞬间变得冰凉，她的手，也早已被冻得通红了。
除夕夜里，林雨薇和从北方一座古城放假回来的死党王佳欣一起在广场上看人燃放烟花，这样的场景却让她对那人的思念变得更浓，继而刻骨。
“雨薇，大过年的，我怎么感觉你闷闷不乐的？”王佳欣担心地问着身边一脸落寞的女孩。王佳欣的性格沉稳，虽然跟林雨薇认识的时间不长，却算是林雨薇真正的知己，也是会为林雨薇两肋插刀的至交。高中时有一次林雨薇的同桌生病请假了，王佳欣他们班又刚好是自习课，于是她便坐在林雨薇同桌的位置上，当了一回旁听生。
那节课上，英语老师让林雨薇站起来读课文，林雨薇好巧不巧地正好感冒了，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艰难地向这个新来的老师解释了原因，每说一个字都会扯的声带生疼，但那个女老师死活都不肯放过她，硬是要她读。王佳欣怒了，拍桌而起，说道：“你没看见她生病了吗？”那模样特彪悍，那个女老师顿时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当然，王佳欣的检查也是免不了要写的，此又是后话了。
“哪有，我挺好的呀，谢谢你今晚陪我出来。”林雨薇对好友笑了笑。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也是因为春晚实在是无聊才跑出来的。一会儿我们去k歌吧？今天除夕，反正我们已经陪爸妈吃过年夜饭了，今晚就不回去了。好吗？”
林雨薇想了想：“嗯，我给我妈打个电话，你也跟家里联系下，省得他们着急。”
结果两人跑了几家ktv，都被告知包厢已经爆满，她们又都不想回家，便到市里的一家酒店，订了间房。
林雨薇打开房里的电脑，登陆□□，意外地看到李悦然的头像竟然亮着，她高兴地敲出一排字：“然，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