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的消息刚发出去，李悦然的头像就从彩色变成了黑白色。林雨薇忍住心里的委屈，拿出手机又发了条短信给她，却依然是石沉大海。林雨薇努力压抑着心里失落的情绪，只因不想影响王佳欣的心情，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难过。
悦然，你开始讨厌我了吗？所以才不想理我，对么？
第14章 阴阳
这个寒假，林雨薇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以至于沈碧柔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小薇，你这几天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你和他吵架了？”沈碧柔担心地问她。
“没，妈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这两天没睡好而已。”
沈碧柔闻言还是不放心，“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男朋友也正常，有的话记得告诉妈，让妈帮你把把关啊。”
“好了，妈我知道了，您就别啰嗦了，我头大。”
回到屋里，林雨薇不由自主地拨了李悦然的电话，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林雨薇不死心，又拨了一遍，结果这次，听筒那段只传出一个冷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林雨薇眉头紧锁，悦然为什么不理她？
林雨薇心里的慌乱已变成了心急如焚的担心，赶紧发了条短信给李悦然：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很担心你，看到短信请尽快回复。
发完短信，林雨薇又打开电脑给李悦然发了封邮件。如果可以，她真希望现在就飞到李悦然身边去，好过在这里干着急。只是，她并不知道李悦然家的地址。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如果没有任何线索，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林雨薇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回忆起了与李悦然之间的种种，想着想着就哭了。她不知道她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她这样对自己。千千静听里正播着阿桑的歌，是那首经典的寂寞在唱歌。林雨薇平时最鄙视爱哭的人，而此刻她自己却哭的像个泪人。
那时林雨薇只是单纯地以为，她是担心她的好友出事，所以才会哭，却从未想过她这样在意一个人的程度，是否早已超越了友情，而变成了另一种虽会让人幸福，有时却也会让人痛不欲生的感情——爱情。
……
李军锋的病情并未得到控制，即便院方尽了全力，也没能挽回他的生命，最终于当日傍晚在医院与世长辞。
李悦然的心虽早已碎成了渣，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她失魂落魄地从医院出来，却在自家家楼下看见了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但她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漠然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那个男生在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拉住了她的手臂，她的耳边随即响起他略带磁性的好听的声音：“悦然，终于见到你了，你们家电话老没人接，我就来你家楼下等你了。过了这么久，我终于明白你才是我真正喜欢的女孩。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李悦然冷笑一声，看他的眼神像是两把锋利的冰刀，就算在路灯下看不真切，也让他打了个寒战，“李磊你好样的！当初提出分手的是你，如今要复合的也是你，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的玩物吗？还是一只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小狗？怎么？被现任女友甩了，又想起了我这个前任？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能甩我一次，就能甩我第二次，你赶紧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李悦然说完，甩开李磊的手，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只留李磊一个人站在寒风里，脸色因为尴尬和愧疚而憋得一阵红一阵白。
卧室的窗外，烟花漫天地绽放，到处都是炮竹震耳欲聋的噼啪声，听上去一派喜庆，可李悦然的心里此刻除了荒凉，只有永无止境的绝望。欢乐都是别人的，与她无关。她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回忆着那个时常嫌弃她不如她的哥哥，却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她知道跟那些幼年丧父的孩子比，她已算幸福，可人总是贪心的，谁不希望自己的亲友长命百岁？
李悦然看完前两天林雨薇给她发的短信，拨通了她的电话。正在书桌前发呆的林雨薇听见手机响，扫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迅速地接了起来。
可是，听筒里，除了压抑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第15章 生命无法承受之轻
李悦然握着手机的指节发白，所有的痛觉仿佛都在瞬间恢复，眼泪涌出，沾湿了她纤长的睫毛，只有用力咬住嘴唇才能拦住就要脱口而出的呜咽。
林雨薇察觉到李悦然的异常，着急地在电话那端喊道：“悦然，你怎么了？说话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雨薇的语气里，早已没有了往日的云淡风轻，相反却满是担心，李悦然的心里又是一痛，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扯了下唇角，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决绝地挂了电话。
林雨薇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忍住委屈按下了重播键，结果迎接她的又是服务台那句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她虽没有哭，眼泪却已在心里泛滥成灾。林雨薇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自私且冷血的人，很少有人能牵动她的情绪，更别提让她关心，她不喜欢牵挂一个人的感觉。即便不愿承认，可她清楚，自己骨子里就是个骄傲的人，别人误会她，她也懒得解释。倘若对方不相信她，解释又有何用？如果那人愿意相信她，那她又何须解释？
但是此刻，林雨薇只想知道李悦然怎么了，于是，她放下骄傲，发了条低声下气的短信过去：“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别不理我好不好。”她心甘情愿向李悦然低头，是因为她记得她对她的好，李悦然对她来说，始终是独一无二且无法取代的。
在林雨薇以为又要被那人漠视之时，她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林雨薇欣喜若狂地打开收件箱，心却在看到那一行字的瞬间变得彻骨冰凉：“对不起，你恨我吧。”之后，又发了多少条信息过去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都没有再得到李悦然的任何回应。
李悦然呆坐在那里，任由手机在桌上一遍一遍地响却没有丝毫反应。那一晚，她在屋内抽了一夜的烟，也不再担心会被家人发现，直到清晨胃里泛起一阵一阵恶心，才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家在十一楼，被冬日的冷风一刮，脑子虽清醒了不少，却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两日后，李军锋的骨灰被章倩雅安放在了他们的卧室里，打算等她百年后再与丈夫一起入土为安。时间仍如往日那般流转，但他们所爱的那人走了，却再也不会回来。李悦然的心里仿佛破了个洞，不知何时才能愈合。
可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好好地活下去，继续过属于自己的日子，这些道理她懂，只是她需要一个心理缓冲期，让她从丧亲之痛里走出来。她理了理乱糟糟的思绪，坐在电脑前给林雨薇写了封邮件：
雨薇：
烟茹曾说要跟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心疼着也要不离不弃，然后她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来。其实我们应该明白，永远难求，永恒只是奢望，爱我们的人不可能陪我们一辈子，总有一天要离开，生离亦或是死别。
初中时开始抽烟，因为点燃一根烟，可以拥有两个人的温暖。高中时不再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也不再主动结交任何新的朋友，既然迟早会离开，那便不要再付出好了，如此就不会心痛了。
如今想起，这些都不过是年少轻狂时的无病呻吟罢了，而真正的心痛，远比这要可怕的多。这几天经常在梦里惊醒，分不清是大雨滂沱还是泪水滂沱，我只是想找个安定的方式，就可以一个人安静自由的生活。
那些曾经在我生命里出现过，又离去的人，对我来说是生命无法承受之轻。也许你会问我，既然在意，为何要说他们是我生命无法承受之轻，说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岂不是更贴切？我想以你的聪明应该懂得，那些在乎太虚无缥缈，誓言在时间面前实在太过苍白无力，有些东西注定会在时光流淌中逝去，我们留不住任何，也改变不了任何。有些感情太没有存在感，承诺在现实面前又能坚持多久？答案往往残酷。
太深沉的在乎我承受不起，也无以回报，只会让我觉得想要窒息和逃离。其实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完美，我很世俗，思想有时也很阴暗，总有一天你会对这样的我失望。我想你并非在乎我，而只是想在我身上寻找那个相同的自己。我们谁都不是谁的谁，离开了对方我们还是会活着，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害怕离开，害怕伤害，很抱歉伤害你的人是我，虽然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不停地说，不停地笑，那样我就会觉得自己是快乐的。
对不起，是我伤了你，所以，恨我吧。
李悦然写完后用鼠标点了发送，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林雨薇的回复。
林雨薇刚陪沈碧柔逛完街回来，看到李悦然这封邮件，气得手都抖了，什么叫作自己不是在乎她，只是在乎她身上那个相似的自己？没来由的愤怒让她在回信时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却不自知。
悦然：
我不是一个会游戏人生的人，如果在乎我，就请你相信我，朋友是一辈子的事，也许永恒真的只是奢望，可我仍然守望着。我不知道你究竟怎么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只想告诉你，你是我第一个开口挽留的人，在联系不上你时我变得患得患失，骄傲的我瞬间消失不见。
知道你是一个隐忍的人，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你是怎么了，那我就不问。我不会开药，不能为你解决任何问题。我只想为你辟一个宁静的场所，分担你所有的悲伤与绝望，我只想快乐着你的快乐，忧伤着你的忧伤。
我只是希望你一切安好，如此简单而已。如果我已成为你的负担，那我不再挽留，放心，我保证你转身后人仍能看到我，不管你是否仍然在乎，因为那是我承诺过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走得太远，因为我要给你一个转身的温暖。悦然，我只是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坚强，我只是希望你快乐，我只要你快乐，除了你再不会有人在雨夜里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为我遮风挡雨，也不会有人熬夜为我做织女，为我织围巾让我御寒，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这样对我，但我不会恨一个曾经对我如此之好的人，请不要说对不起，因为你值得我付出，所以你对得起我，我也对得起我自己。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我只是在你身上寻找身上那个相同的自己，我也不知怎样说你才会相信我从未这样想过，我只想告诉你，时间证明一切，也希望你能明白，你并非一个人，我始终会在你身后，still，always，forever……
李悦然趴在电脑桌上，从清晨到黄昏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章倩雅和李悦文都沉浸在悲痛里，根本无暇管她。直到窗外暮色四合，李悦然才收到林雨薇的邮件，面无表情地打开，一字一字地看着，心却又疼了起来，她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林雨薇送她的平安扣，攥在手心里紧紧地放在心口上，泪又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
第16章 骄傲
这几天，林雨薇一直情绪低落，沈碧柔心里的疑虑又重了几分。
“老林，你说咱们家小薇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沈碧柔担心地问。
“她也老大不小了，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吗？”林建国对妻子的担心很不屑一顾，继续埋头看手中的报纸。
“可我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会是让男朋友给甩了吧？”
“她那样被人甩了也正常，谁不想要个身体正常的女朋友？将来要不我给她介绍个吧，家境不好，学历低都不是问题，只要他对小薇好就行。实在没人愿娶她，老子养她一辈子还不行吗？”林建国叹了口气。
“始终是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她，把她生成这样……”沈碧柔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一脸难过地道。
林建国安慰妻子：“你看看你，又这么想，当年我们几乎带她跑遍了全国各地的医院，也算对得起她了。”
林雨薇凌晨四点醒来，在床上翻来覆去，又不想动弹，等到快九点时才穿衣起床准备去卫生间洗漱，走到卧室门口刚巧听到父母的对话，刚开始还觉得好笑，听到后来，笑意逐渐从她脸上消失，脸色冷得能让看见她的人瞬间冷冻结冰。
她悄悄地关上房门，又退回了屋内，原来她在她父亲眼中就这么一无是处？虽然她是个残废，但她从没有因此自怨自艾，顾影自怜过。
相反，她很骄傲，很要强，所有的事都要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她不会因为身体残缺从而灵魂也跟着残缺。她不会委屈自己嫁给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在对方嫌弃的目光里过一辈子，她只会因为一个原因跟人在一起，那就是喜欢。除此之外，谁都别想让她将就，她亲爹也不行。她有手有脚，自己能养活自己，不需要别人操心她的生计问题。嫁不出去，她就自己过一辈子，当一辈子老姑娘，不需要谁可怜她。
林雨薇深吸了一口气，等到心里的怒火平静下来才重新打开门走了出去。
“咦？雨薇，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不舒服吗？”沈碧柔柔声问她。
“没有，昨天晚上睡得晚。”
“雨薇，这卡你拿着，开学后叫上同学一起去电脑城买一台笔记本吧，在学校用着也方便，密码是你的生日。”林建国看着女儿宠溺地道。
林雨薇心里本就剩余不多的怒气因为林建国的话彻底烟消云散，父母虽不看好她的未来，却是真的疼她。她懂他们的担心，却不会按照他们的想法去生活，她是个有思想且性格独立的人，不是依附别人才能生存的菟丝籽。这辈子，她只为自己而活。
林雨薇笑了笑，“爸，不用了，我暂时用不上，你看看雨竹需要的话给他买一台吧。”
“他？在家上学买什么笔记本，又不住校。家里又不是没电脑。”林建国哼道。
林雨竹的大学是在本地上的，他时不时地带一些狐朋狗友回来闹腾，林建国见了几次就烦得要命，林雨竹之后虽收敛了不少，却又开始跟着那帮人到外面闹腾去了，周末经常没个人影，不像林雨薇在外面山高皇帝远，没有束缚想干嘛干嘛。
林雨薇听林建国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吃过早饭，默默地回屋整理行李，视线扫过李悦然送她的那条围巾时，微微愣了一下，将它叠得板板正正，放在了衣橱里。
开学前夕，李磊又给李悦然打了几次电话，都被李悦然无情地拒接，他知道了李父去世的事，想在这时给李悦然一点儿关心，但人家显然不领他的情，也用行动告诉了他什么叫做覆水难收。
李悦然的父亲生前是一个中学的校长，母亲是人民教师，哥哥毕业那年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因此李军锋才老说他们家就她不靠谱。谁要是欺负她，她不会跟那人正面交锋，而是会在背后玩阴的，李军锋跟章倩雅没少为这个性格叛逆的女儿犯愁，但女儿虽然脾气倔，却很争气，却又让他们颇感欣慰。
上小学时，李悦然的老师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她同桌的字写得好看，她就回家整整练了一学期，有一个错字都要撕掉重写，直到下学期，班主任把她的作业放在学校的橱窗里展览她才罢休。
中学时她被班里的一个男生欺负，回家后硬是嚷嚷着让父母带她去学跆拳道，几年下来亦是学得有模有样。那时，她偶尔会跟程烟茹去打群架，只是她成绩不错，亲爹还是学校的校长，关键是也没闹出什么大事，老师所幸就睁只眼闭只眼，对她放任自流了。她若真钻起牛角尖来，除非自己顿悟，否则八头牛加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农历正月十六那天，李悦然回到宿舍时，林雨薇她们三个已经到了。
林雨薇自李悦然进门的那刻起，视线就紧紧地粘在她的身上，再也不愿移开。李悦然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头上戴了个白色的发卡。林雨薇暼见李悦然头上的发卡，微微地皱了下眉头，悦然不是不喜欢发卡吗？之前刘海盖了半张脸她都不肯带这东西，现在怎么转性了？
“哟，大家都在啊？看来我来晚了。”李悦然笑道，“想死你们了，亲爱的们。”话音刚落就给了王琳一个大大的熊抱。
李悦然的笑明明暖如春阳，但林雨薇的心不知为何却被扯得生疼，是真的开心，还是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