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陈情书GL》分卷阅读16

    从北击鞠场到景府的这一路大概是我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时光,一时一刻于我而言都是种炼狱般的煎熬,马走的愈快,我心中不安之感愈盛,到最后我控制不住的反复念着,“她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一定……”,好像不这么说我就再也见不着她一样。

    我几乎像疯了般跑到她的房前,房门紧闭,我从未如此害怕过,颤抖着探手推开门,便见一口碎裂的水缸立在跟前,水流了一地,房梁之上吊下一道黄符,符上书着我告诉她的王寅的生辰八字和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图案。

    “白玄微!”我一眼没瞧见她,便高声喊了起来,“白玄微,你在哪!”

    无人应答。

    “白玄微!”

    我迈步进去,一边喊着一边环顾四周,直到转过屏风,才看到一个弱不胜衣的身影颤颤巍巍的蜷缩在墙角。她好像才听到动静,眼神涣散着转过脸来,嘴角挂着未干的血渍,用尽全力挤出一个凄凉至极的笑容。

    只一眼,我几乎无法喘息。

    我赢了,我终于在这个人心上剜了一刀,我终于把这个人从云上拽到了泥里。

    我也后悔了,我突然不想跟她计较了,她喜欢怎样活着便怎样活着,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还能在我身边。

    就这样愣愣的对视,她忽然猛的一阵咳嗽,吐出一滩血来。

    我一个俯身半跪到地上,紧紧的抱过她。

    她歪在我的怀里,满身的酒气,我这才注意到她身后倒落的酒壶。她不停的来回蹭着我的脸颊,在我耳边含糊不清的喃喃道,“对不起,你不许我喝酒的,我没听你的话。我错了,我不该做你不喜欢的事,你不喜欢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做……”语气中是我从未听过的软糯和依赖。

    我常跟她说“不准”二字,不准她嬉皮笑脸,不准她与我顶嘴,不准她放纵无拘。我却唯独没有跟她说过不准饮酒。

    白玄微向来滴酒不沾。

    过往的种种在那一瞬如潮水般袭上心胸。

    她说,你这么好看我不舍得见死不救。

    她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说,求求你收留我。

    她说,她一身是罪。

    她最初的纠缠,她满目的深情,她一贯的包容,她残忍的沉默,和她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还有,娉婷那张与我相似的脸。

    一道巨大的身影忽然横亘在我们之间。

    那个女人,那个养大她的女人,那个要走她第一次的女人,那个如今不能陪在她身边的女人,那个让她在茫茫人海追一个泡影的女人。

    可我呢?

    痛彻心扉大抵如此,我霎时泪如雨下。

    “算了,都算了,只要你好起来,我求你。”

    她却虚弱到无法回应我的呼唤。

    白玄微一连两日高烧不退,昏迷难醒。每每痉挛时,她都痛苦在床上扭着身子,口中支吾不清,有时候说的是那个人,有时候说的又是我。我衣不解带的侍候在她左右,她却丝毫不见好转,更可笑的是除了衣不解带外,我什么都不能给她,我甚至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为她请个大夫。

    她又出了满身的虚汗,为她擦拭身子时,寄灵小步走到房中,迅速的掩上房门来到我跟前向我禀报。

    “嘉树那边来了消息,说王寅勉强保住了性命,可他下身骨节尽碎,恐怕以后都不能再站起来,王家已经动了全部的力量在查要加害他的那三人。再有就是,那日击鞠场上折了二人,李司正和夏侍郎,另有十几人负伤。据说太史局和刑部的人已经介入调查。”

    “夏咸淳怎么死的?”

    “他是溺毙的,前个儿才从池塘中打捞出来。另外老爷那边好像得了什么风声,今日早间谴了人来这儿查看,都被我们挡了回去。小姐,您要早做打算。”

    “我父亲人现在何处?夏家吗?”

    “是的。”

    “夏家人丁单薄,如今当家的又去了,我父亲这几日脱不开身,那边再来人还是拦着,就是起了冲突也不打紧。”

    我们说话的时候,白玄微又咳嗽了起来,我连忙帮她扶正身子。

    “派人到别院将我平日里训练的那十几位全都传来,你去后厨找马大娘,让她备好运送蔬菜粮食的马车,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你不用多做解释。”我腾出一只手指向一侧的柜橱,继续道,“第二格里有一屉黄金,今日晚些时候,你带上白玄微,随马车一起去对越楼,把银票交给娉婷姑娘,告诉她大夫不能请长安城内的,万事务必小心谨慎。”

    寄灵不话其他,取好银票便直接退了下去。

    白玄微软在我怀里,间歇的抽搐着,我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就忍不住伸过手去来回摩挲,尽管这样做并不能减缓她的苦楚。

    “不要,不要丢下我。”她声细如蚊,这也是她这几日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我这辈子都不会丢下你,你想都不要想我会把你让给别的女人。”我不知此时的她能否听到我的话,又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于是改口道,“你先去她那儿养伤,我很快就去找你。你别想不开,这事不怪你,是我,是我不甘心。”

    我就这样搂住她,不时来回摇晃着,就像安慰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喧嚷声,司棋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脸慌张的说道,“小姐,扈姨娘来了。”

    我轻轻地放下怀中的人儿,沉声道,“莫慌,别院那边的人来了吗?”

    司棋摇了摇头,道,“应该还要会,寄灵方才过来说后厨的车马都备好了,就等着您这边把白先生送过去。”

    “你留在这儿替我照看白玄微,她身子虚,等人来了,千万要注意着点,不要磕磕碰碰的伤了她。”

    司棋闻声上前,侍立在床侧。

    我起身就走,明知不能耽搁,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她几眼。

    出房门没行几步,就跟扈姨娘打了个照面。

    我收敛倦容,道,“三娘是来找我的?”

    扈姨娘面有得意,道,“我是来寻白先生的,我表兄家的瓷器店要开张了,想请白先生给择个吉利日子。”

    “真不巧,白先生这几日都不在,也不知上哪儿玩乐去了。你也知道的,她就是这么个不羁的性子,回头她回来了,我跟她说声,让她上您那儿走一趟就是。”

    “你就打算让我站在这儿说话吗?你父亲平日夸你知书达理,怎么,都不请我这个当娘的进去坐坐?”

    我对着她欠了个身,低着头道,“三娘误会我了,那日击鞠场回来,女儿一直心有余悸,这几天都没出门,刚想着去散散心,就遇上了您。三娘若是想找我闲聊,不如一起出去走走,正好换个地方,我也换换心情。”

    扈姨娘冷哼一声不为所动。

    我俯的更低了几分,道,“三娘不是一直想去别院逛逛吗?那处产业是我母亲的嫁妆,父亲怜惜我母亲早逝,一直没带您去过。我倒觉得没什么好避讳的,母亲去了,我往后就仰仗你们的疼爱了。”说完我强忍住恶心抬起头看着她,又侧身让出一块地方,抬手道,“当然了,三娘若是嫌路远,只在我这儿小坐也行。”

    我这等作低的姿态称了她的心意,她笑着说,“那就去看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那个女人指路我的短篇「缚地咒」,也是一个很苏的人呐

    第24章 踢皮球

    送走白玄微的第二日,三哥牵着夏灵兮来了家中。说是夏府现在乱成一团,夏夫人本就体弱,听闻丈夫过世的消息更是一病不起,父亲与那边的老管家商量后,决定暂时将夏灵兮送到我家。

    夏灵兮小脸煞白,双目红肿,小模样儿好不可怜。她大概是还记着那日我在击鞠场上打晕她的事,看见我既不打招呼,也不敢上前,只畏畏缩缩的半躲在三哥的身后。我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想到,这种呆呆傻傻的小孩子白玄微想必是很喜欢的,等她身体好了,不如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送给她逗弄。

    三哥摸了摸夏灵兮的脑袋,对我道,“这几日就麻烦妹妹照顾她了。”

    “嗯,正好我院中还有空房,我吩咐下人收拾一间出来。”

    夏灵兮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不住的拉着三哥的衣角,三哥把她抱到腿上,小声的安慰着。

    三哥自从在青楼出事后,就被免了官职,如今随着朝廷出使西域的使团做起了丝绸生意,自由自在倒也过得滋润。

    “三哥是半月前回的京中吧?一路上还好吗?怎的也不多回家中看看。

    “出去转转还是很有意思的。妹妹你还不了解我嘛,难得回来,成日里都被从前的那些朋友拉去喝酒了。原想着能好好休息一番,谁成想……”

    没等他说完,我就挥了挥手,唤来几个下人带夏灵兮去梳洗。

    “三哥也是在夏府忙前忙后吧,真是辛苦。”

    他也自觉失言,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转而道,“说起来妹妹那日也在击鞠场,今日见你没什么大碍,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就放心了。”

    我抿了口茶,笑道,“劳三哥挂心了,我是没什么,就是听说这几日京中乱的很,刑部和太史局都在查这桩事呢。”

    三哥向来交际广泛,消息灵通,还是个管不住嘴的主儿。听我这么说,他话匣子一下就开了,“这个说起来就有趣极了。毕竟出了人命,起初圣上是责令扈尚书彻查此事,刑部抓犯人什么的是在行,可这回没有犯人啊。那天那么多人在场,眼睁睁看着李司正被活活压死,夏侍郎也是,自己个儿非要往危险的去处跑,最后不小心落了水。刑部查不出来,可是上面又逼着要个说法,于是坊间开始传起了击鞠场的地动不是天灾而是**的谣言。扈尚书当即禀明皇上,说果真如此就该太史局的人去查,等他们确定了原因,刑部才好协助着抓人。”

    “这扈尚书踢皮球的本事倒是不错。”

    三哥闻言哈哈大笑,继续比划着手,道,“事情到了太史局头上,郑太史也不敢耽搁,带着手下最厉害的几位风水大师就去了击鞠场调查,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蹊跷来,可若是普通的地动,按理不该就一个击鞠场出事,你猜那郑太史是怎么回复的?”

    是不是全天下话多的人,都喜欢话说一半让别人猜?哪怕有的事情分明无从猜起,就该一次性讲完的。我配合地对他摊手道,“妹妹猜不出来呢。”

    “郑太史说,那儿的风水没有问题,这地动也非一般人力能为,要真是奸邪之辈作祟,也该留下什么痕迹,如今是半点没有。况且天子脚下行这种事总要有个动机吧,还是劳烦刑部先去查查其中有没有什么利害干系。当日到场的都是什么人物?没个铁证谁敢乱揣摩这等事?扈尚书还没安生半日,球又被踢回去了,于是他只得领着手下人又走了一趟击鞠场,估计是看着满地的裂缝得了灵感,就直接回禀,既然周围都没出事,只这一处有事,太史局又说不是地方的问题,那就还是发生了地动,只是这处工程不行,才会损伤严重吧,说到底还得工部先查。”

    “击鞠场的工程,二哥也参与其中了吧。”

    “这个妹妹就不用担心了,二哥负责的只是选址。如今工部内里正在互相甩锅呢,设计的,采办的,修建的,真恨不能把击鞠场的每一寸砖石都挖来了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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