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线相报,九成九,是元凌。
萧鸾啪地一声,合了奏折,眼中戾气腾腾。
“我去杀了他。”
萧竞冷笑一声:“你舍得下手?”
萧鸾抖了抖唇,半晌说:“兄长……这次是我不对,我去杀了他。”
“朕已命河内、河东两郡出兵十万,安西都护府出兵五万,将这些北夷绞杀,不劳摄政王了。”
萧鸾捏着奏折沉默半晌,忽然道:“河东不能出兵。”
他声线极冷,音色铿锵,一句话说得竟有绕梁之感。
帝王霍然站起:“你什么意思?!”
萧鸾背脊笔直,微微抬起下巴,显得冷漠倨傲:“河东亦有十数万降民。”
帝王发问:“你欲如何?”
“安抚其余柔然迁民,不能牵连。他们失道寡助,困倚孤城,只能如瓮中之鳖。”
萧竞冷笑一声:“这话倒不像是屠城坑卒的摄政王说的。”
萧鸾一瞬间便沉默了。
一室静默,唯有烛蕊偶尔噼啪作响。
萧竞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刚要开口挽回一下,萧鸾已然开口。
“元凌浑身上下所有行头加起来,也比不上兄长你一根小指头。”
萧鸾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半晌才回过味来。
这实在算是□裸的表白之言。
“你……朕……”他搁搁绊绊地回,然后在尴尬中微红了脸,“朕不是怀疑你跟他……”
他实在说不出口,索性勃然怒斥:“整天胡言乱语,问东答西,不知所云!”
萧鸾望着他,眼中带着柔软得笑意,竟含着点宠溺的味道。
萧竞被他那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声道:“罢了,你出去。”
萧鸾闻言反而进了两步,咄咄逼人。
帝王皱眉:“出去!”
萧鸾走到了他的面前,索性拥住他:“兄长,他背诺违誓,我去杀了他。”
帝王僵硬了下,在对方怀里闷声说:“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萧鸾抱得更紧:“我不稀罕体统,只稀罕兄长。”
顿了顿,又问:“这件事情由我而起,我去解决了它。”
萧竞沉默了下:“你不许去。朕自有决断。”
萧鸾没有应,拥着对方的手沿着对方的脊梁缓缓摩挲了下去。
龙袍是上好冰蚕丝所织,触手柔然光滑,带着一片泠泠的凉意,像是美人染着泪的玉肌。
那手往下再往下,触上了尾椎。
那里束着根玉蟒带,勒出精瘦柔韧的腰身。
萧竞稀罕地没出声,由着他摆弄。
啪的一声,玉带被解开,龙袍松松散了开来。
萧鸾刚将手探进去,忽然门口传来一声高呼:
“皇后驾到——”
萧鸾心中怒吼一声,萧竞已将他一把推开,手忙脚乱地执起腰带,束了上去。
奈何自己穿戴都是下人服侍,再加上手忙脚乱,那玉带愈发难以束好。
慌乱之下,额头冷汗都渗了出来。
门外的脚步声愈发近了,帝王兀自专心致志地在手忙脚乱。
萧鸾一声叹息,上前夺过玉带。
萧竞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愣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圈住对方的腰,手指灵活地翻动,玉带的暗扣咔地一声,严丝合缝地扣了上去。
御书房的檀木大门发出轻响,有人从外头将它缓缓推开。
萧鸾极快地轻啄了下对方的唇,然后退开去,眼带狭促地看着他。
门大开。
夜风挟着星光灯火,一齐涌了进来。
御书房内一时烛火摇曳。
有婢女扶着顾沐容,缓步而进。
“陛下——今夜除夕,还请陛下同往椒房守岁。”
顾沐容沐在灯火下,展颜笑道。
“哦,”萧竞举拳掩唇,轻咳一声,“晚宴散了?”
“已经散了,众卿家也忙着回家共享天伦。对了,刘豫章刘将军、苏淮岸苏御史、楚循楚尚书尚候在外头。”
“哦,朕叫他们过来的。”萧竞说,“今夜小弟也在,我们一起在未央殿守夜吧。你们先去,朕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便立刻过去。”
顾沐容行了礼,便施施然退了下去。
萧鸾还站在那里:“兄长你尽快过来。”
“嗯。”
“……”
“怎么还不走?”
“我怕忍不住……揍了那妖女。”
“混账!她是你的皇嫂,朕的妻子,天下人的皇后!”
“兄长,你快些过来。”
“知道了,你退下吧。”
萧鸾刚退下,耳边便传来太监尖锐的叫声:“传——刘将军、苏御史、楚尚书。”
除夕夜,不见月。
但空中有群星璀璨,地上灯火烂漫。
皇后抱着暖炉,倚着未央栏杆。
“摄政王不涉政,这名头,真是名不副实。”
萧鸾冷笑一声:“正妻守空房,这名头,也是名不副实。”
顾沐容脸上依旧是笑容烂漫,眼底却深冷如渊:“萧鸾,最近你颇是得意。小心乐极生悲。”
萧鸾看了她一眼:“这种话,你说给自己听便是。这满朝文武,你也熟悉太过了吧。”
顾沐容垂下眼睑:“我与他是夫妻,是一家人……倒是兄弟长成,终会分家。”
萧鸾冷哼:“我一生不婚不娶,倒想看看怎样分家。”
“过了今夜,你不过才二十又四,年纪轻轻便轻许这种一辈子的话,不觉太过幼稚了么?”
萧鸾眯起眼睛,眸中透出狠戾:“我萧鸾说到做到,用你瞎操什么心?!”
顾沐容掩唇笑:“我自是不操心,陛下可操心着呐。”
此时宫中有更声起,更鼓三响,咚咚咚,悠远长长。
似有寒鸦被惊得簌簌飞起,翅膀掠过寒风,融在漆黑的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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