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玉卷一之盛京风云》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隔日我自然是没能找到机会出宫。

    天刚微亮,皇上虽是下过旨任何人皆不得来打扰我养伤,但是丽妃苦苦哀求,皇上软了心特许她前来探望我。

    我用僵直不灵活的手缓慢自己穿上深蓝色的软袄外衣,正好繫上好腰间的云丝柳带,淡兰的声音便传来,「小姐,丽妃娘娘来了。」

    我手一顿,磨磨蹭蹭重新半躺回床上,上身倾倚床墙,「让她进来。」

    房门一开,丽妃一身翠绿色的精緻宫装背着光走入,步步优雅,高贵如风中绽放的一朵富贵牡丹,她微微偏过头叮嘱,「都下去吧。」

    身后跟着的一干宫婢太监纷纷退下,顺带关上房门,只剩我和丽妃。

    丽妃朝我快步走过来,眉间是我从没见过的疲态。

    丽妃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娇丽倾城,每一个笑颜牵动嘴角漩涡就像个一坛色香味俱全的烈酒,醉的人心田扣然,怦然不已。

    何尝见过她这般眼下虽是用胭脂掩饰却还是看得出一丝青黑。

    她甲片涂着豔红蔻丹的手握上我的手,竟是比我还凉上几分,声音如若黄鹂,「身体如何?」

    我看着她那如红梅花瓣的甲片,吶吶的说,「无碍。」

    听着她话中的忧心,我脑中懵然想着,我这个不常相见感情不亲的大姊对我难道有着家人的亲情?

    是我一昧的排斥他们吗?

    「爹爹不知道何处经商去了,若是爹爹回来知道妳这般模样,怕事会跟陛下反目。」

    「别跟爹爹说吧。没準爹爹回来我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垂眉应道。

    「妳和太子在六王府出事的事在盛京传开了,只怕即使爹爹不在盛京也会有耳闻。」丽妃疑惑又问,「难道爹爹去哪儿也没告诉妳?」

    在丽妃的记忆里,那个温和如玉的男子全身总是散发舒坦的气息,感染了他身边的每个人,他们虽不是他亲生的,他却也待他们如亲子般,只是跟月如玉比起来,他将所有温柔全给了她一个人。

    就连月如陌也没得到如此的宠爱。

    我摇摇头,「那日从宫中回家才知道爹爹已经出门了。」

    丽妃眉头深锁也不知道在想什幺,她又问,「可知道伤妳的是什幺人?」她甲片有些尖锐抠着我掌心。

    我抽出她握住的手,掌心中已经有了像月湾的痕迹,她歉然的对我一笑。

    「谁指使的不知道的,不过那晚总共来了两批杀手。」回想了一下记忆模糊的那晚,我含糊答。

    「两批?」丽妃一惊,「难道不是鞑靼?」

    娜莉是鞑靼人送来,让人不解的是只有迷晕我们,却没有痛下毒手,只是意图製造出我和李灏有染,好让大唐和邯国摩擦,而后来的杀手……

    「第一批看来大唐人,操着不标準的鞑靼腔意图混乱我们;第二批却是真正的鞑靼杀手。」想着那略略的森然带着独特捲舌的口音,我心下一沉。

    丽妃神情阴晦,咬着红唇,小声地在我耳边说,「如玉,我怀疑……皇后娘娘。」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门外,表情凝重地说,「娘娘,没有证据的事不可乱说。」

    丽妃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向来和我不对盘,此番太子妃她也不喜妳,我怕月家会被她惦记上。」

    「第一批杀手比起我,更想夺太子之命,皇后娘娘不会如此鲁莽赔上太子的。」我摇摇头打散丽妃无端的揣测。

    皇后娘娘不喜我若要杀之而后快的确有可能,若是为了杀我而让自己的儿子身陷危险,想是不可能。

    丽妃默语,秀丽的眉毛拧的很紧,她这份为我担忧的心意让我很是温暖。

    突然想起冬至那日偷听见鞑靼人的谈话,我神情一凛,「看来宫中有鞑靼的细作,娘娘若是有什幺不寻常发现务必上呈陛下。」

    「什幺意思?宫中有细作?」丽妃愕然,显然万分不可置信。

    「我只知道是个女人,娘娘还请小心为妙。」还是不放心,我再三叮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丽妃怔怔的看着我,蓦然笑了笑,有如那御花园盛开绽放的百花,霎时迷晕了我的眼,她略凉的手再度握住我藏在被下的手,轻轻地呢喃,「打从入月家起,我便当自己是月家人了,眼下只想月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我眼眶染上的水液,手中丽妃的手柔软彷若无骨,我忽地一凛,手指扣上她的脉门,手抖了一下,迟疑的看了她一眼,「娘娘,近日身体可有什幺异状?」

    丽妃不解,想了想答道,「近日没什幺异状,只是爱吃甜食。」

    「恭喜娘娘,身怀龙嗣。」我苦笑一声。

    这句恭喜讲得无奈万分,丽妃这一怀上龙嗣,皇后娘娘恐怕更会不喜她了。

    丽妃果然也没有惊喜之感,她初初一惊,双手覆在自己尚平坦的肚子上,秀丽的眉眼是说不清的愁绪,「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这事只有妳知我知,不得再让第三人得知了。」她美眸中凌厉。

    「若肚子大了些还是瞒不过的,到时可会挨上欺君之罪。」

    「到那时再说,妳会帮我瞒住的对吧?如玉。」丽妃说的恳切,让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长气,点头承诺她。

    那时我不知道,这竟是最后一次我与丽妃的相见。

    就连那福薄的侄儿也是无缘生下。

    送走丽妃,我已无力再从床上起身,懒恹恹半躺在床上,脑中思绪混乱成一团绞线,五颜六色综横交错,找不到线头也寻不着线尾。

    淡兰端着汤药走进来,满室瞬间充满可苦涩浓烈的药味,我不喜的拧拧鼻子,抬手道,「拿下去,闻着讨厌。」

    淡兰将药放在桌上,「陛下吩咐奴婢要看着小姐喝下。」不容一丝妥协。

    淡兰年纪虽小,却是个护主的忠心小姑娘。

    我气闷的看了一眼发着热气的药碗,随口问,「余嬷嬷呢?」

    「余嬷嬷……」淡兰要回的话未完,门外传来太监尖嗓的声音。

    「太子驾到。」

    淡兰还没来的及扶我起身,房门就被李唯长驱而入,我一抬头便见他那原本就瘦弱的身版又更加纤细,就像风一吹随时会乘鹤而西去,微扬的丹凤眼点缀在病态的苍白脸色上,看着有些病态的谲美。

    「参见太子……」

    「不必了!回床上躺好。」李唯说的又急又快,不等淡兰动作,已经向前跨一大步扶着我的手让我坐回床上。

    看着他一系列不急不喘行云流水的动作我不禁愣住,声如孓蚊,「多谢……」

    「身体怎幺样了?可要再请太医过来看看?」他摆摆手让淡兰和其他太监宫女退下。

    自伤后醒过来后听最多的便是:身体怎幺样?

    我郁闷不已,既知我伤重为何一个一个人纷纷前来慰问,敢情皇上的旨令没人放在眼里?

    心里挂念在问安客栈的小岩,却不得不打起万分精神应付这些不速之客。

    我怅然郁郁寡欢,闷声,「挺好的。倒是太子殿下贵体无恙吧?」

    李唯鬆了一口气,凤眼一横似秋波生水,「本太子倒不知道妳还会拳脚功夫,公子教的?」

    他口中的公子指的自然是玉面公子。

    我胡乱应了声,「绣花拳腿罢了。」

    李唯眉眼阴郁,他堂堂大堂太子竟是要靠一个只会绣花拳腿的姑娘来保护,他颜面何在?

    当然我是不会知道他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只想快点打发他走,好让我去问安客栈。

    显然我和李唯还没到心意相通心有灵犀的交好地步,他坐在床沿边,我俩相看俩俩无语,他假意咳了一声,苍白的双频有些红云,不自然又彆扭的说,「待妳伤好,请公子到宫中当本宫太傅可好?」

    没头没尾,听不懂他在说什幺。

    「我大哥不就是太傅了吗?」我奇怪的问。

    「月太傅擅文,自然是让公子教武。」他说的理直气壮。

    「公子不会舞。」我刻意曲解他的意思。

    这家伙是当我闲闲没事来跟他玩扮家家酒吗?

    李唯恼怒的剜了我好几眼,若不是看我是重伤患,似乎是想要在我身上挖出好机个血洞来,「妳知道我是什幺意思!」

    连自称本宫也没来得及用,直接称我了。

    我正色而言,「太子殿下,玉面公子向来不管朝廷事,殿下此番要公子入宫当太傅是何意?再者,论武,我大哥擅文也擅武,太子不妨向我大哥讨教一二。」

    他被我堵的脸色难看,好不容易浮起的红晕如昙花一现褪尽只剩下苍白。

    李唯当然不会这般善罢甘休,匆匆丢下恶狠狠一句话:「待妳伤好,看本太子不整死妳!」便离去了。

    我看着他狼狈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是来做什幺。

    难道是来威胁我的?

    「淡兰,把门守着,若有人要见我一律打发,就是皇上也不让进。」

    淡兰一脸为难,却乖巧的颔首,关上房门替我固守兰阁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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