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镜门之赤北空山》分卷阅读57

    钟情丽的话像一条软皮鞭,狠狠地抽打在金国平的身上,痛苦顺着热血涌到全身,金国平站在那里开始颤抖,那张脸就像点燃的汽灯,由红转为煞白,额头好像渗漏的水缸,爬满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湿哒哒的,那是虚汗,不知是什么东西,具有那么大的神力,揪住金国平胸口的衣服,把他举在空中,像挥舞长矛一样,时而敲击地面,时而在空中翻飞,人生第一次开始摇摆——金钱不是万能,生命才是希望。

    赵桂芝的话像一把火,把金国平的五脏六腑已经点燃,烘**了额头上的汗珠,随之裂开一道道缝隙,十分紧绷,金国平急不可耐的摸向焦头烂额。无情的岁月啊,你在那一道道缝隙里不但种满了喜怒哀乐,而且还藏满了惭愧和悔恨,你叫我如何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金国平把沾满双手的回忆举到眼前,摊开看,满是伤痕,满是自责。于是,金国平把双手攥成拳头,似乎想把时间死死的攥住,为人生重新来过,没想到,也许是用力过猛,也许是岁月不饶人,时间像水一样从他的指头缝里溜出来,滴落在母亲松弛而灰白的脸上,宛如一张白纸被火油侵泡过一般,只留下一道灰暗的印迹。

    金国平像一个犯错的孩子站在母亲面前,一动不动,好像要对母亲说点抱歉的话,说点他在北京城的辛苦,如何的不容易,如何忍辱负重,而现在,他如何说得出口!他的嘴角不停的抽搐,始终没有说出话来。他站在老人面前,像一块高大的大理石雕像,突然往下陷,当他的头和老人的胸平齐的时候,他抓住了母亲的手,就像抓住了伤痛,他用那可怜的眼神在母亲的脸上不停的挣扎,拼命的嘶喊,伤心哭诉。

    赵桂芝把金国平的头抱在怀里,一只手在他的脸上,头上,肩膀上,来回的抚摸,虽然一句也没说,但是那是无声胜有声,声声都是母爱啊。

    监听器看了看他们,摇摇头,垂头丧气的说:

    “唉,又没有希望,赶紧到菲律宾去视察工作,然后再去韩国惋惜闺蜜之乱。”

    第64章 一个肚子

    金国平握着母亲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像一个相命的先生,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当年,母亲把耕牛卖了给他做盘缠,让他离开了赤北空山,才有今天的飞黄腾达;此刻母亲病成这副样子,他却束手无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等死,心如刀绞;如果自己没有能力给母亲治病也就罢了,现在自己有这个能力,也很愿意为母亲治病,可是母亲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不跟他们去治病,愿意坐在老屋里等死。他金国平有再多的钱,有再多的心甘情愿,有啥子用呢?

    赵桂芝看了看愁苦的金国平,笑着问他:

    “儿子,你学会相命啦?看看我到你爹那里去还有多少路程?”

    赵桂芝的话像一把尖刀□□了金国平的胸膛,金国平怎么回答得出母亲这哭笑不得的问题呢?金国平握着母亲的手一动不动了,也不敢松开,真怕一撒手母亲跑了似的,就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金国平握着母亲的手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时不时抬头偷看母亲的眼睛,他想找一句话来安慰母亲,也安慰一下自己,打破尴尬的沉默。大约过了一刻钟,金国平才谨小慎微地试着对母亲说:“娘,您还没看见您孙子金鼎山结婚呢?您还没有抱上曾孙,我是不会让您走。”

    金国平拿孙子和曾孙来挽留母亲,这是多么具有说服力的话题。赵桂芝受惊似的抬眼看了看金国平,又极快的把头低垂下去,像一朵大白花挂在面前,她嘴里像咀嚼口香糖一样动了几下,眼睛不停的眨巴,一脸暮气沉沉。又过了好一阵子,赵桂芝叹了口气,失望的对金国平说:“唉,我是等不到这一天了。要说到我那孙子,你再忙也要管理他,别见天就是要什么给什么,要多和孩子相处,才知道他在想什么,需要什么,你当爹的就好帮他。你就是能上天,后人学水里的乌龟叫,那说明什么呢?儿子,当一个父亲需要做决定的时候,其实孩子的生活已经走错了方向,后悔时,你就伤害了一代人。”

    赵桂芝说完,就一声不响的看着金国平的脸,等待他的回答。金国平的眼睛一直盯着母亲的手,认真的在聆听,见母亲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就手忙脚乱地回答道:“娘,我记住了。鼎山这孩子还算听话。”

    赵桂芝见儿子和儿媳一脸的闷愁,便打趣的对他们说:

    “赤北空山有句俗语是这么说的:‘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不请自己去。’我都九十好几了,活够了,该走了,要不你爹真不要我了。”

    金国平要挽留母亲,是因为他的心是感恩图报的,希望母亲长命百岁,要好好地孝顺她。而赵桂芝要放弃自己,是因为心里是坦荡的,开阔的,她完成了使命,没有任何遗憾,死对于她来说,那就是回娘家。所以,母子两的谈话,一个依依不舍,心情沉重,一个蛮不在乎,轻松自如。

    那么,依恋活着的人会不会帮死去的人说话呢?死去的人有话要说说得出来吗?或者说,他们让他们永远闭上了嘴。所以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说话要凭良心,不能乱嚼舌根子。

    我在监听器里看到这样一段录像,学着给大家描绘,内容如下:“娘,您考虑爹**啥,他在那边快活着呢。”

    “最近他来接我走,你们拉住我的手死活不放。他就担心害怕的问我:‘桂芝,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没有?难道还要你养着他们不成?”赵桂芝把梦里的情节说给孩子们听。

    “娘,您怎么给爹说的?”金国平望着母亲好奇地问。

    “我说现在社会好,他们跟着就享了福。”赵桂芝挪动了一下身子,要为说梦作个准备,然后有眼有板的继续说:“你爹不高兴的对我说:‘孩子们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了,为什么还不放您走呀?是不是他们生在福中不知福?他们把您留在人间受窝囊气吗?那帮小崽子长大成人了,您还管得住吗?我看他们在这个省,那个市,到处胡作非为,自以为是,狂妄得很嘛,仙人板板的,这样下去,名声早晚要被他们败光,前途迟早要被他们摸黑,后人一定会被他们祸害了啊,当初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是为了把他们养大成人阳奉阴违吗?如今,你天天为他们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真是难为您了。桂芝,你问问那帮王八羔子,到底有完没有完?非要把人民的血汗钱贪完吗?如果他们实在活得不耐烦就的话,请他们进来,我出去,'你爹说到此咳了声嗽,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脸继续说:‘桂芝,您是不是放心不下那个三儿子呀?他还喝酒吗?”

    赵桂芝说到此,也目不转睛的看着金国平,好像要金国平回答他爹的话似的。金国平见母亲说得津津有味,就没有**嘴,屋子里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赵桂芝极不高兴的对金国平说:“你爹鼓起他那双二筒跟我说的这些话。看样子,我要是没管教好你们,我估计他要把我吃了,幸好你们这帮兔崽子争气,没让我在你爹面前抬不起头。”

    赵桂芝的脸上突然浮出一道光亮。孩子们听了母亲的梦,心情十分沉重,金国平的脸一下子绿了,浑身直冒冷汗,可怜的望着母亲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金国平多么希望母亲在爹的面前跟他说个情:“他不喝酒了。”

    钟情丽像出庭作证,既严肃又快活地为金国平担保似的对母亲说:“妈,国平不贪酒,不烂酒,不喝差酒,我向您保证。”

    说完就举起了右手,她要对着母亲发誓。赵桂芝没有看她,也没有格外的表情。这个时候她非常吝啬她的肢体语言,而是一动不动,只是不停地眨眼睛,好像在回忆梦里的情景,脸上又突然浮出一片迷茫,过了好一会儿,她叹了口气,对着金国平说道:“我给你爹说了你们在北京城的情况。你爹听到北京二字就很不高兴,他说那个钱不完是害群之马,那么闻名的城市,咋被他这么一个王八蛋给祸害了?你爹生气的走到院门口,不放心似的又走回来,恨恨的对我说:‘请您转告那三儿子,不要为了几个臭钱,把自己的良心和灵魂都给老子出卖**净了才死心,凡是贪财好色之徒到阎王爷那里报的时候,不但到要受酷刑,十有**要打入十八层地狱,但凡在人间阳奉阴违的人,到阴曹地府不但要终身为奴,而且还要把他的劣迹全报复在他后人的身上,要他的后人承担罪孽,也就是为他的前世赎罪,也叫因果报应。’你爹说他们阴间也有棱镜门,也有监听器,也是美国科学家发明创造的,专听阳间人的一举一动,但是,美国的监听器讲究的是not have face,也就是对自己人的行为从不监视,对自己的嘴从不管束,镜头专心致志地对准别人的脸,没有斑点非要看出黑点不可。儿子,你爹说的‘not have face’是啥子意思?”

    赵桂芝的谈话戛然而止,惊慌失措地望着孩子们,好像有十万个不放心的情结,生怕自己的男人被棱镜门的监听器掉下来砸着一样,十分惊慌。赵桂芝见孩子们望着她不说话,就越发害怕起来,她突然提高嗓门,大声说起话来,另人匪夷所思,她问:“孩子们,我跟你爹那么多年,没见他憋过英语,现在咋崇洋臭美了呢?还跟老娘憋起英语耍起流氓来了,当年朝鲜战役,他咋不拿英语去和平解决呢?哦,现在别人给他几颗糖吃,他就开心得像个孩子,难道他在那边泡上洋妞了?”

    赵桂芝看了看又望了望孩子们的脸,醋意十足的继续说道:“我该去见你爹了,要不然,你爹在那边耀武扬威,祸害娘家妇女,都是儿大女大做父亲的人了,真不害臊。我看他五百年后,再不是一条好汉,居然成天迷恋女色,这男人就完蛋了;如果我去晚了,真要落后于人,你爹不但得不到拯救,到了地狱还要守寡,女人一生----。”

    “妈,”钟情丽打断赵桂芝的话,说道:“那地方不吉利,我们不去!”

    赵桂芝想都没想就对钟情丽的问题急急忙忙地回答道:

    “孩子,多伟大的人都得去。去的人越多,说明那里并不可怕。你爹还说:‘孔子,孟子,老子,------,那些贤人志士都在那里讲课,那个蜀国张飞,毕业后在小学当体育老师,再不弄枪耍棒。只是有一回把棱镜门的监听器整烂了两个,不过他二哥关羽为人忠厚,又从棱镜门买了两个补上,要不然地狱将发生一场血风腥雨。全世界阴间的人都生活在一起,除棱镜门勾心斗角之外,其他人既不经济制裁,也没有四处军演,更没有到处空投炸弹,按装萨德就更没有听说过,为了监听器运转正常,棱镜门在世界每一个角落里布上监听器,不过,一石搞不起大风大浪,下面还算和平。’你爹还说:‘活在阳间的人真是累,吃着锅里的,望着碗里的,盯着国内的,还惦记外国的,转过去是房房,转过来是钱钱,男人三句话不离女人,女人张口闭口就是这个也要买,那个也要卖,举头有监听器,脚下有陷阱,左边有汽车撞过来,右边有空头的炸弹,阳间四面楚歌,多么悲哀啊;如果房子是负荷,那么金钱就是动力,监听器就是开关,陷阱就是□□,把这四个家伙连起来一合上,人生就是一盏灯,要么默默无声,要么发光发热,一旦棱镜门使坏,整成短路,砰的一声响,地狱就炸开了,从棱镜门里就走出来许多牛鬼蛇神,难道你们没有看见吗?’”

    赵桂芝望着孩子们,希望他们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金国平放开母亲的手,慢慢站起来,然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好像在思考什么。他来到门口,看见大哥金建国在院子里正忙着收拾晾**的衣服和床单,情不自禁的走了过来。金建国没回头看金国平,而是背对着他,说:“老三,路上开车累坏了吧?你陪娘说说话,我把这些收拾收拾就进来陪你们,你不许乱动,这些是有哈数的。”

    国平从空气里嗅到一股强烈的味道:只允许大哥任劳任怨,不允许三弟伸手帮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金国平恍然大悟到:儿女对母亲的爱应该是无微不至呀,为什么大哥二哥要不停的把车里的东西搬出来?然后在外不停的做这做那?只要母亲一睁开眼睛,他们就会跑到她的面前问寒絮暖,忙个不停,他和钟情丽像客人一样,端坐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这就是从北京城回来照顾母亲的嘛!金国平想掏出纸片看,但是生活告诉他:在这个时候为母亲多做一点,比说什么都强。

    金国平急忙跑上去,看着金建国手里的活,说:

    “大哥,我来帮您。”

    他一面说,就一面动起手来。

    “停!”

    金建国大声叫住金国平擅自做主的手。金国平吓一愣,来了个急刹车,他不知所措的望着大哥金建国的眼睛,拿着衣物的手一动不动,一脸的不解。

    只听金建国说:

    “这是内衣,这是外套,这是铺在床下面的,这是贴身睡的床单,它们不能混在一起,虽然都是一件一件洗得**净,消过毒,但是,还是得要有个哈数(顺序),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

    金建国一边整理,一边对三弟金国平说。金国平一时不知怎么是好,就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回原处,两手又空得慌,却找不到下手帮忙的地方,就望着大哥不停地眨着眼睛。他在心里问自己。我在监听器里找到了金国平这段心里独白,如下:“大哥,为什么这么清楚?他真细心真用心啊!都是娘生的儿子,他为什么样样晓得,事事都争取做得最好?难道娘生他的时候,把热情和仔细偏袒给了他?把冷漠和粗心分配给了我?娘,一个肚子,能生男女,为什么还生善生恶呢?不!娘是公正的,娘是无私的。她给予我们生命的时候,孕育同样的时间,受同样的苦,也是小心翼翼把我抱在她的怀里哺育,呵护有佳,又是吻又是唱小曲哄我开心,还熬红了双眼,原来是我变了,我没有像大哥一样虔心对待生活,对待母亲,甚至还嫌弃母亲弄脏的衣裤。老天啊,是我冷淡了亲情,是我辜负了养育之恩,是我变得既现实又虚伪,是奢骄荣华迷失了我的双眼,没能让我跪敬在我母亲的面前,老天,我还有救------。”

    “大哥,今天还是我照顾娘的日子,你咋又抢着做事呢?”

    从院外进来的金国泰责怪金建国的声音打断了金国平的思索。金国平豁然明白了,他全明白了。他先是冲着大哥一阵笑,然后不服气的对他说:“大哥,您还说我呢,您还不是抢老二的孝心来填补你自己的亏欠,您填补得了吗?”

    兄弟三人,有的拿着衣服,有的拿着床单被套,有的拿着鞋袜,像三个巡视的哨兵,一字儿朝母亲的东房走来。这在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是没有的一道风景。但是,这道风景却在偏僻的小镇——赤北空山发生了。让病痛的人感到温暖,让秦川大地为之自豪,让晴空万里赏心悦目,多么好的一家兄弟。

    监听器拍到这一幕,将照片传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下面是其中几个国家领导人的发言,也就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有的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要是全世界的兄弟都像他们一样团结,军人得失业,军火得失效,应该阻止;有的说不失为孝道中的一道浪漫风景,不但需要传承,而且还要发扬光大,还有的说拜泥菩萨之前,应该先跪拜自己的母亲,上帝才会大显神灵,更有甚者说,男人在关键时刻,必须要有所担当,要不然,寒心的不仅是天下的母亲,还有脚踩的大地和头顶的天空,他们要是心灰意冷了,太阳就会掉进冰窟窿里,人间便暗无天日,赤北空山人说只有和平民族的人民才有心思尽善尽美!

    第65章 最理想的代言人

    金国平夫妇也像轮班换岗的士兵站在金国泰夫妇面前,异口同声对他们说:“二哥,二嫂,今天是五月一号,得让我们来服侍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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