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生活小事 (增订版)》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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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十分钟。」

    当萧东綦解出考卷上的最后一题答案，这声随粉笔放下的宣布，对沈禹安也无疑是放下屠刀的慈悲──就方才丢脸的自己而言。

    彷彿是上课偷传纸条被老师抓到的羞愧感，让她欲哭无泪的很想切腹。

    「妳们别顾着说话，快去上厕所或洗脸！」快速走到前头回收考卷的她，回头再看见仍在位置上说笑的学生，催促了句便拿着红笔冲出教室。

    待沈禹安回到柜檯，面对随后围上自己的学生倒让她有些震惊的挑了边眉。

    「有什幺事吗？」

    「刚才帮我们辅导数学的老师是谁，叫什幺名字？」

    四人帮的头头──总绑着高马尾的女生兴致勃勃地问向她，脸上净是讨好笑意。

    沉默片刻，明白小女生主动接触的企图后只是微笑不语。

    「不知道？还是妳不告诉我？」见她依然不肯开口，女学生略收起笑脸又问，但身后的三个早已对沈禹安的态度明显不快。

    「自己去问吧，我还有工作和考卷要忙」说完，她低头检查起考卷。

    右侧的短髮女生听了不服气道：「妳真无聊，问一下又不会死！」

    「是不会死，但我会少块肉。」

    即便知道自己如此幼稚的回嘴毫无用处，但她还是想挫挫这些小孩的锐气。

    「回去吧，就说她这幺机车怎幺可能告诉我们！」戴眼镜的女生拔声开口，引来其他女生的大笑，却激怒不了一脸若无其事的沈禹安。

    「有什幺了不起？凶巴巴的谁喜欢，还是以前的老师比较好欺负。」

    短髮女生回头不服气得瞪了眼，不住挖苦道：「她不会以为新老师会喜欢她才不说吧？长得又不怎幺样，笑死人了！」

    「老处女一个！」

    随着喧譁声逐渐远去，沈禹安忍笑的瞥了眼四人的背影无奈摇头，直到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束，才收拾东西缓缓走回教室。

    「最后一张考卷了，作答时间同样四十分钟。」发下考卷，她记录时间说道。

    「可以不检讨就回家吗？」

    瞥了眼发问的短髮女孩，沈禹安微笑反问：「妳说呢？」

    四人心不甘情不愿得瞪了她一眼，低声抱怨了好一阵才安静作答。

    「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请把握时间别忘记检查。」

    寂静的等待中她难掩疲惫得打了个哈欠，视线不经意瞥见专心看书的男人后，沈禹安盯着手边的考卷片刻突然兴头一来也跟着提笔写题目。

    「移动坐标至（7，-3）后，在x轴不变的情况下解出？」

    花了十多分钟写完半面考卷的她不禁露出得意笑容，但原以为自己可以一路过关斩将，却在最后三分钟被进阶题拖住了思绪。

    三分钟一到，萧东綦已经站到讲台上对起答案并準备开始检讨。

    「有问题请说题──」

    沈禹安虽为自己前半无错误的作答感到满意，但进阶题的持续纠缠，让求知慾和好胜心向来旺盛的她二话不说举手：「最后一题！」

    所有人的视线唰地一声全投向了她，萧东綦看了眼题目后蓦地皱起眉头。

    「咳、咳没事，你们继续别管我。」

    发现自己已然打断了课堂程序，沈禹安故作镇定的咳了声跟着向他催促，在众人的视线下拿着自己的考卷躲到了教室外头。

    「呀，你害我丢脸死了！」以墙面为桌，她瞪着考卷的最后一题咬牙指控道。

    「亲爱的安安，妳站在外面干嘛？」

    刚从另一间教室走出的林boss看到门边的她，立刻上前关心。

    「没什幺。」

    「这位同学，妳怎幺可以这幺可爱啊？」跟着发现她手里的考卷，林boss一把将人勾近自己笑着，心里对沈禹安只有说不上的喜欢。

    「我快不能呼吸了。」

    二话不说拨开脖子上的禁锢，沈禹安假装没事的折起考卷。

    林boss望向逐渐增多的回家人潮，不住叹道：「干嘛害羞？沈老师，小朋友都应该多向妳学习，这样我们就不会这幺辛苦。」

    「妳说开会，是等下班前吗？」

    随口提了个话题，她的视线倒被门口几个学生的嬉闹所吸引。

    「你们几个学长不要在那边玩，都挡住学弟妹了！」

    下一秒林boss的狮吼就在耳边炸开，几步上前把学生拉到旁边告诫。

    「可怜，偏偏被林老师看到。」沈禹安为那几个学生哀悼了几秒后，又打开手里的考卷钻研那怎幺解也解不出来的进阶题。

    「我都带进题目给的公式了，为什幺还解不开？」

    在她濒临崩溃之际，身后蓦地冒出的红笔也圈出了所有算式中的关键错误。

    「原来这算错」

    沈禹安的视线从笔尖沿着修长手指一路看去，待看清来人的瞬间，她立刻缩紧脖子向对墙紧贴而去：「检、检讨完了？」

    收起红笔，萧东綦只扫了眼她的过度反应便走进办公室。

    「呀，吓人不道歉的吗？」

    她捏紧手里的考卷大口深呼吸，却仍控制不了身体莫名的鸡皮疙瘩。

    ＊※＊

    十点半，林boss已坐定位等待沈禹安的课堂纪录。

    「今天时间掌握得不错，来开会！」快速检查完她递上的资料夹，林boss赶忙拉过椅子，接着递上半退冰的无糖绿茶。

    「就切入重点直说吧」

    沈禹安道谢了声，扭开瓶盖二话不说就先灌下半瓶暂时止饥。

    「星期天的总複习课程因为社会科老师临时请假，所以想请妳帮忙代课一次，当然也会将钟点费算进薪水给辛苦的安安妳啦。」

    快速说完今日会议主旨，林boss也立刻拿起资料夹作为防护的等待回应。

    「然后？」她放下手里的宝特瓶，靠上椅背做好谈判準备。

    「老闆娘答应明天可以让妳放有薪假，其实就是给妳一天备课的意思。」

    「上台讲解考卷？」

    翻着林boss直接放到自己手中的两张社会考卷，沈禹安开始衡量起其中利弊。

    「是的。」

    「还要当一日社会科解题老师？」想到星期天得花更多力气控管秩序，她不自觉轻咳了声，毫不犹豫退回手里的考卷。

    「没错，但我相信对妳来说不是什幺太困难的事情。」

    林boss见状赶忙压制她的动作，甚至露出讨好笑容的伸手按摩。

    「有薪假和钟点费？」

    「老闆娘这次非常大手笔啊，妳也知道她是多『节俭』的人。」看了眼办公室方向，林boss又是眨眼又是压低音量强调。

    「好吧我想我可以接受」

    沈禹安试图闪避那不断朝自己射来的恳求眼神，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沈安安妳真棒！补习班全体同事爱死妳！」眼见任务达成，林boss欢呼的同时也想给她一个大拥抱，但仅是眨眼功夫就扑了个空。

    「我下班了。」

    站离座位的她拿起个人用品，淡然走进办公室準备打下班卡。

    「喂，妳不要每次都这幺冷淡嘛！」

    林boss锲而不捨的黏上她嚷嚷抱怨着，对于沈禹安的冷淡早已免疫。

    下班时间的办公室早已坐满了休息和吃晚餐的老师们，除了新进老师，当大家望见黏在一起的两人也见怪不怪继续手边的工作。

    「沈安安，真的不和我去吃宵夜吗？」

    正和老闆娘聊天的陈珉祐瞧见她立刻转头再次邀请，仍只得到摇头拒绝。

    「我们安安是良家妇女，下班就是回家才不会跟男人鬼混吃宵夜！」林boss摆出高姿态，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替沈禹安婉拒。

    「好宅。」

    低头滑手机的邱老师听了不住低笑，招来林boss的瞪视。

    「真不错，我喜欢良家妇女。」陈珉祐不以为意笑着，对了邱老师一眼说道。

    「各位老师再见。」

    唯独当事人一打完下班卡便趁乱来到门边，向同事们道别后立马逃之夭夭。

    「沈安妳回家注意安全！明天好好休息！」赶在门关上前向她道别，林boss走回柜檯前刻意绕到邱老师座椅后头，狠狠给了一脚。

    「妳干嘛啊？」

    邱老师顾不了嘴边漏出的咖啡，回头对着林boss的背影大吼。

    「干嘛？」

    「啊，不好意思林老师天生腿就比别人长。」原本正吃饭的简老师蓦地出声替朋友解围，让对面假装看书的李老师噗哧一笑。

    「妳们」

    眼角余光瞥见起身的萧东綦，邱老师顿时语塞也错过了发难时机。

    「萧老师不继续『看戏』吗？女人吵架什幺的最有趣了！」陈珉祐看着他拿起背包笑问，更把邱老师推到下不了台的处境。

    「各位老师辛苦了。」

    萧东綦没再多理会他的玩笑话，说完逕自走出办公室。

    ＊※＊

    数着回旋梯下楼的沈禹安，丝毫不知自己成为老师们争吵的引线，满脑子都是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她甚至幸福地哼起儿歌。

    当她跳下最后一阶，口袋里的手机也难得传来阵阵心跳式震动。

    沈禹安看着来电显示先是皱眉，才按下通话键：「何事？」

    『不要这幺冷淡，我就不能问候一下娘娘您吗？』

    电话另一头传来略尖的男人嗓音和小孩笑声，让她眉头纂得深刻了几分。

    「说笑话吗？」

    『唉呦，我只是想问妳有没有看到我学弟觉得人家帅不帅？』听出沈禹安又冷下几度的嗓音，来人赶忙说明来意。

    「你学弟？谁？」

    她缓缓步出骑楼，望着闪烁黄灯的号誌伸了个懒腰。

    『人家委屈到小小补习班教书，倒被妳这幸运的女人遇──』

    「等等，你说话为什幺要这幺太监？」再也受不了那捏着嗓子的说话方式，沈禹安应声打断对方的疯言疯语，跟着踩上人行道的导盲砖。

    『刚刚和我姪女玩宫廷剧，有点入戏太深。』

    对方用力清了清喉咙，终于恢复往常的音调向她解释原因。

    『恢复了吧？』

    「其实，挺适合你的。」她低声笑着，停下脚步任由晚风吹乱髮丝。

    『妳就继续笑吧，妳妈看了我学弟的照片后要我介绍给妳而且不容妳拒绝。』

    电话那头极长的悲愤沉默后，传来自以为胜利的嘲笑。

    「她对你哪个学弟不满意过了？」

    想起老妈三不五时放到自己面前大肆讚美的照片，各种「学弟」的身高体重到学历家世等，听到的只有更美言没有最美言。

    『好像也是啊，但我这次也强烈推荐这位学弟！我挂保证！』

    「是，是、是是是、是！」沈禹安拿远电话，直接屏蔽早听腻的无谓誓言。

    『沈禹安想想妳都二十多岁了，快点找个男朋友吧？』

    俏皮鬼脸随着仍未停止的滔滔不绝变化，正当她一个华丽丽转身，肩背包也因此飞起打上后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倒楣路人甲？

    「抱歉，我没注意到后面你」

    沈禹安赶忙抓紧背包道歉，双眼却在抬头的瞬间因那人惊恐瞠大──

    「萧、萧东綦？」

    呆望着他明显忍下疼痛的神情，她绝不会说出背包里有保温瓶的事实。

    「很痛吧？」沈禹安小心翼翼问了句，悄悄退后。

    「到到底装了什幺？」

    惨遭重击的胃部持续疼痛着，萧东綦握紧拳头许久才从牙关挤出这声虚弱质问。

    「再见！」

    就着路灯光线看见他因愤怒而愈加冷硬的神情，沈禹安吓得又抓紧了背包，在呼啸而过的机车引擎声中没头没脑丢下两字后快步跑开。

    直到五个路口外的超市映入眼帘，她终于停下脚步接起震动不断的电话。

    『沈禹安妳没事吧？遇到变态吗？』

    不待沈禹安开口，话筒直接传出高分贝的急切关心。

    「没事是变态但我快到家了」她道，呼吸依然急促不稳。

    『变态？暴露狂？』

    沈禹安踩着白色斑马线穿过最后一个路口，远眺离家最近的便利商店。

    『妳有没有攻击他的重要部位啊？』

    「攻、攻击了，就用我放在背包里的保温瓶！」拿出包包里的白色保温瓶，她撇嘴一笑，随即又为想像的胃痛敛起笑容。

    『很好，不愧是暴力女！』

    听见如往常的幼稚嘲笑，沈禹安对着愈来愈近的便利商店招牌翻白眼。

    『我应该同情那个变态才是，偏偏遇到肖查某。』

    「没事就挂了，别浪费力气说蠢话。」她掏出家门钥匙，冷笑说道。

    『等，我是要问妳明天有──』

    「没空。」

    沈禹安闯过丁字路口的同时毫不考虑拒绝他，对于自己难得拥有的休假，不睡到自然醒根本对不起国家、社会和父母。

    『听起来就是有空，很好，明天跟我去帮学弟搬家吧！』

    二话不说挂了电话的她，进家门前更直接关机以示自己拒绝对方的无理要求。

    「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关门前瞥了眼对街刚落成不久的公寓大楼，她也在一个哈欠中将门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