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雪鸽》第九十二章--根

    第九十二章--根

    见她从屋内出来，怀里多了个婴儿，对此，李飞鹰除了一剎怔然，倒也没多说什幺。

    「我、我们走吧！船要开了。」他瞥了眼手腕上的錶，如此对她说道。

    「好。」她眨了眨眼，试图逼回泪水。

    他们顺着原路走回去，沉默地踏在青石街上，任凭渐弱的风抚过他们的面颊。是她的错觉吗？这吹在脸上的海风，怎幺感觉比来时更鹹、更涩了些？

    李飞鹰看着她微红的眼角，拳头一紧，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如雪，那个」

    「呀！这不是京华楼的老闆娘吗？」巷弄口忽地冒出一个缺牙的老头儿，推了推眼镜，直盯着燕如雪瞧，「我就说我没看错哩！那幺漂亮的杜鹃老闆娘，这世上哪还有第二个？」

    燕如雪还来不及回话，老头身后竟又窜出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她脸上堆满了笑，笑得连眼睛都瞇成了缝。

    「哎！早和你说了别这样莽莽撞撞的，吓到人了怎幺办？」妇女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回，故作惊讶地嚷着，「咦？这不是杜老闆娘吗？妳身边怎幺有个这幺帅的小伙跟着？还抱着婴儿、提着行囊，莫非……你们是不是要私奔啊？」

    「私……不、不是那样的，」李飞鹰忙着摇手，一时乱了心绪，「啊！不是，好像也不能那样说……」

    「哎呀！大哥、大姐，你们别逗他玩。」燕如雪用杜鹃的面皮笑着，机警地接过话头，「我们不过是来这巷子办点事而已。」

    「哦？我就说嘛！杜老闆娘怎会和人私奔呢？明明听说她的相好是个军官来着……」妇女的眼里散出亟欲说长道短的神采，「老闆娘，我再问妳件事儿啊！妳当初和那军官是怎幺好上的？」

    「啊？」她一愣，旋即勉强一笑，「这个嘛……」

    就算顶着杜鹃的脸容，就算她是最顶尖的戏子，燕如雪终究还是燕如雪，不是风情万种的杜老闆娘，她的风流韵事，她这戏子可是一丁点都不知道，话又说回来，就算她曾听闻，她也没想在旁人面前道人**。

    场面正尴尬，幸好有个女人的嗓音从巷里传来，帮忙打了圆场。

    「好了，林大妈、林大爷，人家杜老闆娘可能还有事要忙，别叨扰他们了。」

    「唉唷！小许妳不懂！」妇人朝身后埋怨着。

    「我又不懂什幺了？」从巷里走出的女人怀里抱着熟睡的小人儿，笑得无奈，「王云在里头忙得很，还请大哥大姐去帮帮她吧！」

    「唉！真是，年轻姑娘就是这样，做事不懂要领……」

    妇人嘴里一面碎念着，双脚一面往巷子里走，老头听了女人的话，又看自家老妻转头走了，也不好意思继续待着，和燕如雪等人匆匆道了句「下回有空再聊啊！」就跟着妇人的脚步走了。

    「不好意思啊！这儿最近搬走的人多，两老见了有客人来，一时兴奋说多了，他们也不是什幺坏人。」女人向他们微微鞠了个躬，「若打扰了两位，我代他们向你们致歉。」

    「没事，也没那幺严重。」李飞鹰如此答道。

    燕如雪在一旁发现女人怀里抱着的孩子，正是方才来跟他们要球的男孩，看来，眼前的女人估计就是他的母亲了。

    「那幺，我就不耽误两位搭船的时间了。」

    闻语，燕如雪心底讶异，问道：「妳怎幺知道我们要坐船？」

    「这没什幺困难的。」女人浅浅一笑，「在这条巷子待久了，什幺人会走，什幺人会留，其实一看就知道。」

    「你们知道红军已经入城了吗？」李飞鹰忍不住插嘴，「为什幺你们不逃到更安全的地方呢？」

    女人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和机运能离开，也不是每个人都想离开。红军也是人，像我们这种平凡老百姓，总能找到方法活下去的。」

    「可是，只是短暂离开的话……」李飞鹰试图说服女人。

    「你怎幺能肯定那只是暂时的？」女人的反问断了李飞鹰的语句。

    他脸色一僵，似是没料到女人会如此回答他。

    李飞鹰不再言语，女人瞥了他一眼，轻声叹息。

    「不管是留下还是离开，人只要选择在哪儿扎了根，哪儿就是家。」女人自嘲一笑，「说穿了，我也只是捨不得离开家而已。」

    只要选择在哪儿扎了根，哪儿就是家。

    那幺，她的根或许很早就埋在那个人身上了。

    「你的孩子，有个很不错的母亲。」她轻轻地开口。

    「是吗？谢谢妳了。」女人对着她点了点头，「希望你们这回离开不会太久，待妳回京华楼了，我在偕同左邻右舍去京华楼喝茶。」

    「好，到时候有机会一定请你们喝茶。」

    「快去赶船吧！时候也不早了。」她挥了挥手，「祝你们一路顺风。」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也好好保重。」

    敛下眼眸，自此离别后，没有人知晓他们何时能再踏上返乡的归途，回到自己的故土。

    「妈妈……」

    在他们走后不久，女人听见自己的稚儿从睡梦中甦醒，叫唤自己的声音。

    「啊！你醒了呀！正好，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要不要对他们挥挥手道别？」女人指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背影，问着怀中的幼儿。

    「谁啊？」男孩揉了揉眼睛，「太远了看不清。」

    「他们是刚刚帮你捡球的人啊！他们要去搭船离开这儿了。」

    「哦……」男孩不明就理地依言挥手。

    「不要只挥手，说点什幺啊！」

    「要说什幺？」

    「就说……」女人沉吟了会儿，好不容易才想出适合的语句。

    期待。后会，能有期。